翌日一早。
江慕烟带着大家东拼西凑的银子来到了刑部。
刑部大堂，田箫弓着身跪在地上，原本被玉簪固定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的散落在肩头。
狼狈至极，毫无半点翩翩公子的形象。
江慕烟讽刺的勾勾唇。
讽刺以前的自己眼瞎心盲，居然会喜欢这样一个男人。
感觉有人走近，田箫侧头看来，刚好触到江慕烟冷漠的目光。
田箫愣了一瞬。
他以为，江慕烟会哭着扑向他的，他甚至想好了江慕烟扑向他时，他要如何躲开。
恍神间，江慕烟已站到了他身边。
虽然不喜欢江慕烟，但现见她对自己冷漠的样子，田箫心里又有些不悦。
江慕烟并没多分一个眼神给田箫，她站定后，对着坐在上位上的燕泽川福了福身：“世子，竹林村庄子的地契和五千两银子，我已经带来了。”
燕泽川神情淡淡的吩咐道：“拿过来。”
江慕烟低头“是”了一声，上前将地契和银袋放在了燕泽川面前的案桌上。
看着那鼓鼓囊囊的银袋，燕泽川脸色微变。他皱紧了眉头，用一言难尽的目光扫了一眼堂下站着的田箫后，说道：“江姑娘，这里面装的，是五千两银子？”
他将银袋拎在手里掂了掂，又掂了掂，随后“啪”的一声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一时间，银票、首饰，还有一些金豆和碎银，滚了一桌。
“怀安侯府这么穷吗？”燕泽川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堆在上面的一个金镯子，“还得拿女人的饰品来凑？”
江慕烟没有半点扭捏之态，她直接答道：“回世子，这些银钱，都是府里的人凑的。”
空荡荡的大堂，传来压抑的嗤笑声。
那笑声不大，却丝丝缕缕钻进了田箫的耳中，密密刺激着田箫脆弱的自尊。
他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感觉四面八方看他的眼神，都带满了鄙视和不屑。
燕泽川也微不可察的冷嗤一声，对着他的贴身侍卫小六抬了抬下巴：“数数。少一个子儿都不放人。”
小六麻溜的将金银首饰捞到一边，先数了银票，然后开始数剩下的碎银。
他声音洪亮，一两一两的碎银，硬是被他数得抑扬顿挫。
江慕烟垂着眸，静静听着。
这碎银，可是她特地以景玉景馨的名义支助的，为的，自然是膈应田箫。
田箫脸更白了，连唇都失去了该有的血色。
数完碎银，小六看着那堆金银首饰有些为难：“世子，这些怎么算？”
燕泽川皱紧剑眉，支着下巴似在思考。
江慕烟忙上前一步：“禀世子，这些金银首饰八成新，可以按八折折算成现银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颓着脸的田箫，放柔了声音哀求道：“这五千两，可我们费了不少力气才凑齐的，还请世子高抬贵手，通融通融。”
田箫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一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何曾为几两碎银低声下气去求过别人？
他看着江慕烟，目含怨恨，觉得江慕烟这求情的话，不仅格外的刺耳，还将他残留的脸面都丢得一干二净。
燕泽川思索良久，才不情不愿的开口：“行吧！”
江慕烟欣喜福了福身：“多谢世子。”
燕泽川“嗯”了一声，对田箫抬抬下巴：“你可以走了。”
银货两讫。
田箫垂在头，跟在江慕烟身后走出刑部大堂。
他并没有重获自由的喜悦，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小六数银两的声音，和衙役们压抑着的嘲讽的笑声。
一直候在马车上的田霆，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见江慕烟从刑部大门出来，跟在她身后的田箫，脸色惨白步伐凌乱。
田霆顿时怒了，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呵斥道：“阿烟。”
江慕烟脚步一顿。
“你没见二弟受了伤？”田霆黑着脸搀住跟上来的田箫：“你不知道扶一下他么!”
江慕烟勾唇一笑，只是笑不达眼底：“原来世子也在啊？早知如此，就该让世子进去接箫哥哥了，毕竟这刑部大堂，不是一女子该来的地方。”
田霆脸色有些不自然。
让他一官居五品的大老爷们去刑部数碎银？
他丢不起这个脸。
田箫停住了脚步。
这几日受的屈辱，早让他憋了一肚子火，他不敢在刑部表现出来，但可以在江慕烟面前表现。
他转头怒吼道：“你不知道去将那些散银兑换成银票了再来么？你这样做，将我的脸面置于何地？”
看着田箫气红的脸，江慕烟心里冷嗤。
脸面？
怀安侯府的人，居然开始要脸了！？
如果是以前，见田箫生气，江慕烟会责怪自己考虑不周，更会急着想办法弥补自己的“过错”，而现在，她睨了田箫一眼，不冷不热的回道：“二公子有所不知。这钱，是大夫人千辛万苦找人凑的。里面的镯子和簪子，如拿去兑换成银票，折扣后就不值这个价了。”
田箫一滞。
这么大个怀安侯府，连五千两银子都要靠大家凑？
他记得两年前，仅给他暮烟阁买装饰品的钱，都不止五千两。
他看向田霆，田霆表情复杂的错开他的视线:“走吧二弟，祖母和母亲，在家等咱呢。”
田霆扶着田箫小心进了马车，安顿好田箫后，再次擦开帘子，发现江慕烟的马车已朝着不同的方向绝尘而去。
“太过分了。”田霆气咻咻的甩下帘子:“连自己未来的夫君都不懂得讨好，活该不被喜欢！”
田箫皱了皱眉。
江慕烟以前见到他，会不管不顾的缠上来不知矜持为何物，那眼里炙热的爱意，让人望而生畏心生厌烦。但现在，江慕烟对他的不闻不问，又让他心里腾出一股怒意。
或许，是想让他放低身段去哄她吧！
田箫眼里闪过一抹讥诮。
一个喜欢玩弄心机的女人，他厌恶都来不及，又怎会去哄她？
他的曦儿，可从来不会给他甩脸色的。
想到卢若曦和孩子，田箫归心似箭。
老夫人和宁氏，早已带着小厮和大夫等在了暮烟阁。见到田箫憔悴的样子，顿时心疼坏了。
田箫却一把抓住老夫人的手，焦急问道：“曦儿呢？”
章节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