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番话，姜玖才不疾不徐地放开沈时璃的胳膊。

以前的姜玖，会忍气吞声。

但现在的她，不会。

在她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以德报怨这个说法。

她没有那么长的命，也没那么好的记性，什么仇什么怨还是尽量早点报了才好。

不然多吃亏啊！

看了一眼狼狈不已的沈时璃，姜玖没再逗留，转身就离开了女洗手间。

根本顾不得离开的姜玖，沈时璃着急忙慌地望向镜中的自己，果不其然看到一张五颜六色的花脸。

她用的化妆品都是高档防水的，泼点水压根不会花了妆面，但是不防酒精，酒精淋上去，和淋卸妆水几乎没区别了。

眉毛，眼线，眼线糊了，呈乌黑色的两道顺着眼头眼尾滑落下来。

眼睫毛掉了。

口红粉底黏糊糊的，伸手一抹，手上也都是的。

沈时璃脸上的妆造就花了整整三个小时，陆靳年因为有些事耽搁，要稍微晚点才能到。

她那么费尽心思，就是想要在陆靳年面前展现最好的一面，可现在不要说好看的妆面，她现在的脸比女鬼好看不了多少。

“姜玖你个贱货！都怪你！都怪你！”

沈时璃忙翻开随身携带的补妆包，想着挽救脸上的妆容。

补妆包里带的都是小支的，根本不够，也来不及，沈时璃手忙脚乱，到后头她心态崩了，对着镜子里那张丑脸哇哇大哭起来。

姜玖走出洗手间一些距离，就看到路口处竖了一块正在清扫的提示牌。

提示牌旁还站着一个穿着湖蓝色长裙的女孩。

钱娜娜见是姜玖出来，不禁有些错愕，一时之间也来不及做表情管理，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姜玖看。

这点年纪的小女孩，脸儿上完全兜不住事。

姜玖很快会过意来。

“你是沈时璃身边的狗腿子？”姜玖停下脚步问道。

“你说的什么话！”钱娜娜激动得反驳道，“谁是狗腿子！我是时璃的好朋友！你少在这胡说！”

“不是狗腿子，那守在这里把什么风？”

被姜玖一针见血，钱娜娜脸色也难看起来。

“没有的事！我…我只是等佣人来清扫这里！”

“我已经出来了，这里没什么好守的了。”姜玖顿了顿，紧接着话锋一转，“反倒是你家主子，哦……不不不，是你的好闺蜜在洗手间里可能需要帮助，你还是快点去看看她吧！”

姜玖绕过那一滩脏水，与钱娜娜擦肩而过。

那女人一走，钱娜娜哪里还顾得上这块牌子，着急地往洗手间走。

一进女洗手间，只见沈时璃哭得很凶，脸更个乱七八糟的小丑似的。

这个画面实在太有反差！

也实在太有视觉冲击了！

钱娜娜一时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沈时璃听到笑声，忿忿地抬头望向钱娜娜。

钱娜娜意识到这笑不妥，忙止住笑，蹲下来关心起沈时璃。

沈时璃和钱娜娜分别将她们与姜玖过招的经过告诉对方，沈时璃听得心肺都快要气炸了。

“这个女人真是两面三刀！她果然是白莲花！这种女人，我绝不能让她靠近我哥和靳年哥哥！”

钱娜娜用力地点点头。

“时璃，那你现在……”

“娜娜，我这样子不能见人！要是被人见到，我会成为今天最大的笑话！”沈时璃紧紧握着钱娜娜的手，“这个女人我以后会慢慢收拾的，你现在想办法帮我去找一些专业的化妆工具，我得抓紧时间补妆。”

“好。”

—

姜玖去完洗手间，没急着回内厅，而是到了陆家院落里寻个地方静一静。

这些小姑娘都出身名流。

一个个心思不深，动作却挺脏的。

小玖，你以前原来过的都是这种日子……

养女的身份，让你在被父母遗弃后活了下来，却让你被人处处看不起，哪怕再努力，哪怕真心喜欢一个人，你的命，你的感情，你的付出都不值得看到吗？

亲爹嫌弃，养母无能，没有自保的能力，所以命就该比草贱吗？

姜玖的小手儿紧紧攥着蔷薇花枝，花枝上的小刺儿一根根扎进她的掌心里，可她却感觉不到疼，因为这些比起她心里的痛，完全不值一提。

不。

她比天下任何宝贝都重要。

小玖是她可以确定唯一有血缘的亲人。

仇要报，她还要将小玖死之前的谜团彻底解开！

“花和你有仇，还是和自己的手有仇？”胳膊上突然多了一抹外力，将她的小手儿从蔷薇花枝上扯了下来，微敞的掌心上有无数小点儿，争先恐后地往外渗出鲜红的小血珠。

随即，姜玖抬起头看向那只胳膊的主人。

看清那人的那一刻，她不由怔住。

是他！

厉墨擎！

他的双眼深邃，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刚才是她想得太专注了吗，为什么这男人走近她的时候，她没有察觉？

男人缓缓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手帕放到她的掌心，然后才松开了她的胳膊：“怎么，被欺负了？”

姜玖视线低垂，瞥了一眼还湿漉漉的前襟，答道：“嗯，不过已经还回去了。”

这时候，女人的示弱，更能得到男人的怜惜。

但眼前这小女人轻描淡写，完全没有和他细说的意思。

姜玖接过手帕，随意擦了两下，将掌心的泥泞和血珠擦掉了一些，就伸手还给厉墨擎。

厉墨擎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勾着唇，目光幽邃地看向她，“干净的手帕给了你，你自然干净地还我，洗干净，下次见面再还我。”

姜玖点点头，哦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姜玖蹙眉问。

其实，她并不关心厉墨擎会不会来，只是她并没有听到过他会来的风声。

“手下重要部下过生日，我不能亲临现场祝贺？”

“我不是这个意思。”姜玖摇了摇头，“我就是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厉墨擎瞥了一眼蔷薇花枝上的血，抬起手缓缓摩挲鲜红的枝干，下一秒就将花枝一折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