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恐难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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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三娘这副身子实在是盏美人灯,楚姮在庄园内东躲西闪,很快便觉头晕眼花,险些从树上栽下去。

  脱身后须得先找个大夫,否则什么事都做不成。

  楚姮抱在树上闭目喘息,手腕上突地传来一阵剧痛,抬眼便看见一条手指粗细的小蛇缠上她的手腕,嘶嘶地吐着信。

  深冬为何会有蛇?

  “沈三小姐在树上赏月吗?”

  雪夜枯树下,红衣美人艳色风流,挑着眼尾冲她冷幽幽地笑着。

  蛇毒发作,楚姮全身僵麻,她急切地想要抓住什么,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终是从树上栽了下去。

  裴容与全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后退半步,眼睁睁看着楚姮摔落在他脚下。

  楚姮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珠子还能动,呆呆地望着树梢头。

  可惜,只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能自由了。

  就像那时候,所有人都说她楚姮为公主做替身,是于国有功的功臣,不会死,只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她不信,三千禁军阻截,她差一点就能杀出宫墙了,可惜,就差一点。

  裴容与抬脚踢了踢她:“摔死了?死了就拖去喂狗吧!”

  楚姮眼珠子转向裴容与,眨了眨,以示自己还活着。

  许是她的反应有些滑稽,裴容与轻笑一声,蹲下身来戳戳她的头:“沈三小姐的记性可不大好,可要我送你回汪秉笔那里重温旧梦?我想他定会很乐意帮你这个忙。”

  “……”楚姮眨眨眼,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过,裴容与喊她“沈三小姐”,而不是楚三娘,果然是特地调查过她,既然留着她还有大用,那便不会轻易杀了她。

  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裴容与指尖划过她的咽喉,表情阴郁:“别找死,如果你还想活着就不要自作聪明,我不喜欢。”

  树影昏暗,落雪婆娑。

  男子俯身时泼墨似的长发垂落下来,愈发衬得面色白若冷玉,五官艳丽深浓。

  “沈三,别忘了你我的交易,你现在整个人都是我的了,我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还能让你生不如死。”

  楚姮觉得,裴容与此人比她这个死而复生的人更像恶鬼。

  几个身着宫服的太监小跑着赶来。

  裴容与起身,冷漠说道:“拖回去。”

  “……”自始至终,楚姮都没能开口说上半个字。

  ……

  三更的鼓声早已响过,屋中的银灯被风吹得打晃。

  织锦门帘落下,太监孙善引着个身背药箱的老大夫进来,在素纱屏风前止步:“禀督主,已经让大夫瞧过了。”

  老大夫壮着胆子悄悄抬眼瞄了一眼,只见屏风后依稀有个红袍身影,正斜靠在斑斓的白虎皮上,虎头怒目龇牙宛如活物。

  裴容与的声音带着倦懒,从屏风后传出:“如何?快死了吗?”

  老大夫忙将头低下。

  孙善回头瞪他一眼,小声催促:“老东西,问你话呢!”

  老大夫受惊,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草、草民见过大人,回大人的话,那位姑娘……那位姑娘确实是性命堪忧。”

  屏风后,裴容与正把玩着碧绿小蛇,闻言手指不由微顿,有些意外:“哦?怎么说?”

  老大夫颤声道:“那位姑娘身上的鞭痕擦伤倒是其次,她天生脉象虚弱,气滞不畅,有不足之症,若自幼悉心调养倒也无妨,可像她这么无节制地日益亏损根本,得不到照料,又病上加伤的,恐难长寿。”

  裴容与正凝神听着,碧绿小蛇趁机咬住他的指尖,贪婪舔着血。

  裴容与一把扼住小蛇的七寸,语气平淡:“可有办法让她恢复如常?”

  “那位姑娘年轻尚轻,若能从现在开始得到妥善照料,悉心调养,精细饮食,切忌大喜大悲劳心伤神,谨防伤疾,三年之内不受孕生子,用名贵的药材日日温养,如此养上个几年,慢慢的兴许就缓过来了,若还想与正常人一样长寿,那需花费的时间、心思、银钱就更多了。”

  老大夫絮絮叨叨一箩筐,大有接着往下说的架势。

  屏风后的裴容与忽地就笑了起来,笑声清越疏懒,极是好听,却绝对称不上愉悦,小蛇在他手中痛苦地扭动着身躯。

  孙善脸色煞白,麒麟锦绣宫服簌簌地抖着。

  裴容与收了笑:“孙善,送大夫出去。”

  孙善:“是……”

  老大夫疑惑地瞄了孙善一眼。

  这位公公说话怎么气虚乏力?

  看,他连脚步都是虚的,还不如自己这个老朽。

  下一刻,老大夫便诧异地看到孙善被门槛狠狠绊了一跤。

  送走了老大夫,孙善回来,一进门便跪到地上,连抽了自己十几记耳光,抽得口角直流血。

  “奴婢该死,奴婢办事不利,险些坏了督主的大事。”

  孙善跪伏在地,发着抖,痛哭流涕。

  “奴婢是听说这楚三娘有些柔弱,但万万没想到她竟是个快要死的病秧子,奴婢罪该万死啊!”

  裴容与指节用力,捏碎了小蛇的七寸。

  软趴趴的死蛇被他随手丢到地上。

  “你的确该死。”

  他起身走到盥洗架上,将一双修长冷白的手浸入铜盆。

  “我让你找人,你给我找了个活祖宗回来,不仅要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还不能磕着伤着惊着气着,还要用大把的银子供养起来,孙善,你真是办得一手好差,不愧你爹娘给你取的名字。”

  “奴婢知罪,求督主开恩饶奴婢一条狗命!”

  孙善浑身打着摆子,脸白如纸。

  “督主,督主,您就看在奴婢伺候您一场的份上,赐奴婢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这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人,奴婢这回一定能找到一个让您满意的。”

  清水没过裴容与的手指,水波在铜盆里荡漾出金粼粼的光,他垂眸看着,忽而觉得那光有些晃眼。

  筵厅上那少女看向他时,眼睛里也是盛满了这样的光……

  “裴容与,你救我一命,我拿我自己跟你换,你换是不换?”

  真是让人讨厌!

  裴容与闷哼一声,连带着水盆都瞧着碍眼,直接掀翻。

  铜盆咣啷啷落地,震得人心惊肉跳。

  “去,把人剥洗干净带过来。”裴容与擦着手上的水渍沉声说。

  孙善如蒙大赦:“是,奴婢这就去办!”

  孙善连滚带爬退了出去,独留裴容与眼神阴郁。

  “沈三,你最好别让我失望,否则我一定会将你做成美人滴漏,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血一滴一滴地流干。”

  锋利的匕首划破手腕,血珠艳如红豆,颗颗落入了玉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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