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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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容与,你救我一命,我拿我自己跟你换,你换是不换?”

  死过一回,换了个身份重新活过来,她楚姮依旧没有永安公主的好命,依旧什么都没有。

  思来想去,她只有她自己这个人,只有这条没人在乎的命。

  因为没人在乎,所以她自己更要珍惜,她想要活!

  这也是她唯一能拿出的最有价值的筹码。

  裴容与看着前方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像只蜷在荆棘笼中的伤鹤,屈折了翅膀,却仍在不甘心地嘶鸣。

  他屈指掀翻了酒杯,淡而薄的唇边散开笑意:鱼儿入网。

  “贱婢,今儿你就是喊破了天,也没人能救得了你!”那点微薄的火势终究挡不住汪振太久,一鞭子狠狠抽在了楚姮身上。

  楚姮摔倒在地,虚弱喘息,她已经无力再挣扎了。

  耳边鞭声再一次破空呼啸,然而这一次,没有她预想中的疼痛落下。

  冷香浮动,一片绯红云影掠到了她身前。

  裴容与攥住软鞭,侧身移步,挡在了楚姮身前:“若本座要救呢?”

  楚姮虚弱地笑了,她赌对了。

  果然,这位裴督主肯暗中相助必是认为留着她还有用,一直冷眼旁观无非是要楚姮自己开口,拿出能令他满意的条件。

  汪振缠着软鞭,眼中尽是阴险算计:“裴督主真想要这贱婢,咱家倒也愿意成人之美,看在你的面子上饶她一命。”

  裴容与笑容温良:“啊,如此多谢汪秉笔美意,不过,倒也不必这么麻烦。”

  狂风呼啸着涌入,送入浓浓的血腥气,院外寒鸦振翅惊啼,凄厉的哀嚎声一声紧接着一声,穿透了重檐叠瓦遥遥传来,那个方向……

  汪振神情大变:“裴容与,你、原来你是为了那个人来的,你怎么会知道——”

  “什么人啊鬼的,本座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裴容与说罢,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由温良变为阴鸷,“鉴察司上奉皇命,专为陛下稽查各地官吏及风闻之事,砚城知县结党营私,意图谋逆,传陛下御旨,就地处决,凡其朋党……一个不留。”

  “你敢?!”

  回答汪振的是几十颗带血的人头被抛入宴厅,一队玄云卫从外涌入,刀尖上血水涟涟淌落。

  裴容与拈下落在肩头的一瓣红梅,笑言:“你看我敢是不敢?”

  满地人头滚滚,凄惨恐怖,砚城知县一眼便认出了那些全都是他的血亲家人。

  “啊,爹,娘,夫人,我、我的儿啊——”

  悲嚎声戛然而止,砚城知县也在眨眼间人头落地。

  其余宾客们仓惶奔命,呼天抢地,然而却逃不过玄云卫血腥的刀。

  杯盏倾覆,满目狼藉。

  楚姮看得又惊又疑,一城知县虽说品阶不高,可毕竟是朝廷命官,竟然就这么不审不问,直接被抄家灭族。

  鉴察司究竟是什么?裴容与和他手下这些玄云卫为何会有如此大的权力?

  三年隔世,黄泉归来,大齐朝堂似乎已经不再是那个楚姮所了解的朝堂了。

  汪振失声尖叫:“裴容与,你无凭无证随意斩杀朝廷命官,咱家一定会禀明陛下和长公主!”

  “本座等着。”裴容与指尖松开,红梅飘落。

  红色的衣摆微微凉,从楚姮脸颊边轻拂而过,她仰起头,恰好撞上了裴容与垂下来的视线。

  那张妖艳昳丽的面容侧对着灯火,一半皎如皓月,一半隐于阴暗。

  这真是个疯子。

  楚姮昏昏沉沉地想着,彻底失去了意识。

  ……

  楚姮不知自己身处在何处,上不见天,下不着地,前后左右视线所及皆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深处似有很多人在唱歌,那歌声高亢豪迈,热血激昂——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有人在呐喊:“今次一战,吾等与殿下同生死!杀——”

  万马奔踏,心魂颤栗,楚姮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歌声,喊杀声,一瞬间全部都消失。

  原来,只是做了一场梦。

  曾经的吹角连营壮烈峥嵘,到头来都只变成了一场梦。

  黑暗中,楚姮抬手覆上双眼,往事已矣,她还活着,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一间陌生的屋子,屋中没有掌灯,也看不到其他人,楚姮贴着墙根来到窗下,外面竟然也没人守着。

  逃!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她不知道裴容与救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那个红袍如血的男人可比汪振要危险得多。

  楚姮跑过走廊拐角,正要溜出一道月洞门,外面忽有火光亮起,脚步声纷乱奔踏,她急忙缩回了门后。

  一队玄云卫举着火把,从月洞门外急急跑过。

  “带回来那个人还没控制住?”

  “伤了好些弟兄,听说就连宋指挥使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强悍?莫非真的是那位湛卢军的……”

  “住口!你们想死吗?还不快走!”

  声音渐渐远去,楚姮僵硬地站直身子,满脑子都是方才听到的对话。

  “湛卢军?”他们说的会是湛卢军的谁?

  三年前楚姮突然得知自己的替身身份,那是一场刻意针对她的精心预谋,让她在猝不及防间全无招架之力,那般情形下,她只能用自己的死讯向湛卢军发出示警,提醒他们务必死守北疆,切莫踏入京城是非之地遭人算计。

  可如今为何会有湛卢军出现在这里?

  楚姮略作思忖,悄悄尾随上方才的玄云卫。

  夜雪茫茫,庄园深处一处独立的庭院被火把照得犹如白昼,玄云卫重重把守密不透风,有打斗声不断地从里面传出来,间或夹杂着一声古怪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吼。

  楚姮不敢靠得太近,听得院内声音渐渐停歇,裴容与从中走了出来。

  “督主。”身旁一人恭敬地递上一块丝帕。

  裴容与伸手接过,迈下台阶,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上的血迹:“看牢了,再让人跑出来,你这个玄云卫指挥使就去刑狱大牢里做吧!”

  楚姮记起方才听玄云卫提过一句“宋指挥使”,想来应该便是此人,身形挺拔,看起来很是年轻。

  宋指挥使低头抱拳:“是,属下遵命。”

  裴容与丢了血帕带着人离开,楚姮一动不动地望着庭院。

  被关在里面的人会是谁?方才听到的那种毫无理智的嘶吼声又是怎么回事?

  她仔细观察着玄云卫的布防,考虑是否有潜入进去的可能性,就见一只夜鸟飞过上空,立刻便被羽箭射了个对穿,玄云卫拾起夜鸟的尸体开肠破肚一通翻查,连一根羽毛都没有放过。

  见此情形,楚姮毫不犹豫果断选择离开。

  冲动鲁莽是为不智,既已知道了人就在裴容与手上,待自己安然脱身后,先弄清楚如今的大齐究竟是何情况,总能寻得机会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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