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久违的睡在了曾经的房间里，柳故在睡梦中也不大安稳，甚至隐隐约约的，让她感觉像是回到了她还是丞相府小姐的时候。

“我叫君陌，是镇远将军府的小少爷。”

那时候不过十四五岁的君陌站在她面前，还未去战场上厮杀的君陌其实是个很开朗的孩子，对于那时刚刚开始任务还被莫名针对的柳故而言，真的就是一束光一样。

“你是丞相府的小姐，我是将军府的小少爷，听上去我们挺般配的。”

他们之间的故事的开始，也是由君陌打开的，这个少年不理会旁人口中的柳故是如何蛮横娇纵，只是在别人指指点点的视线中拉着柳故头也不回的跑开了，似乎是很喜欢柳故的样子，带着她骑马，带她去踏青。

“君陌，你这样是要被我爹打的。”

年少时，君陌几乎每月都会翻过丞相府的墙头来到柳故面前，而每每柳故看见翻墙的少年，虽然嘴上怪罪着，但还是会支开下人替君陌打着掩护，翻墙到她面前的少年总是会拿些东西给她，有时候是最普通的糖葫芦，有时候只是刚折下的桃花。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他们年少时的样子实在是太过般配，也实在是太过安稳了，在许多人都默认她是个坏女人的时候，只有君陌和别的人是不一样的，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从柳故将君陌看作浮木的瞬间起，似乎就注定她输了。

“我会娶你的！你等我，等我当上大将军！”

那时候的少年君陌对着她这样说，穿着盔甲的少年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在路边送他的柳故，似乎是担心柳故忘记了，在众人面前这样大声的喊了出来，就像是和所有人宣告，丞相府的大小姐，也并非是无人爱的。

但可惜，柳故记得住，君陌却记不住了。

她的少年当上了大将军，却不再记得之前的承诺，君陌开始和旁人一样，说她是个娇纵的草包美人，说她比不上女主半分，当年会翻墙给她带来桃花的少年不知不觉已经消失了，到最后，也不再愿意看见她的样子。

柳故用了自己所有的勇气请下了赐婚的旨意，哪怕是妾室，她也想呆在君陌身边，那是她唯一能接触到的浮木，却也没想过，正是因为她全部心思都扑在君陌身上，才会让自己彻底溺毙在冰冷的水中。

“拿去喂狗吧。”

柳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脏还是会忍不住的抽疼，丞相府的大小姐洗手作羹汤，但却得到的是这样的回复，那碗加了昂贵的山珍海味的汤食，在君陌眼中可能比不过女主给他的一个馒头，当她站在不被爱的地方，每一个瞬间都是残忍的。

“我不能没有她！所以......柳故，你要帮我。”

“君陌，那我算什么？”

在替嫁前夕，柳故才知道自己的一生已经被别人安排好了，甚至不是请求，哪怕她想要反抗，也会被君陌手下的将士强硬的送上和亲的队伍，对于自己的结局，柳故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只不过她心里有些不甘心。

哪怕是得到一点点不一样的回应也好，哪怕君陌是骗她也好，她只是想在自己走向结局之前得到一点点的慰藉。

“......算是我和她的恩人。”

但君陌给她的回答实在是太过差劲。

“青梅竹马都不算了？你还真是狠心。”

她不算是君陌的妻子，也不算是他的青梅，那幸福的几年时间，只有她走不出来，别人早就忘在了脑后吧，就像是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当真一样。

到最后，连自刎时的疼痛她都记不清楚了。

只在鲜血模糊中，她好像是看见了一十四岁的自己，还有一十五岁的君陌。

“！”

猛地睁开眼，柳故撑起身，感觉自己睡出了一身冷汗一样，但体温却是冰凉的，或许只是一场梦魇吧，慢慢清醒过来的柳故无端觉得晦气。

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她居然还觉得难受，甚至还被吓醒了，比起别的，她更是觉得有些挫败，本来都要忘得差不多的事情，居然又想了起来。

总归她是没法睡着了，柳故起身披上外袍走到了院落中，服侍的侍女被她打发到偏房去睡了，她不喜欢有人一直看着自己，一直都不喜欢，但可惜，做任务的这些年，永远都有数不清的视线看着她。

“这棵树也长得这么高了。”

院落中的槐树还是她和少年君陌一起种下去的，虽然说才过去几年，但却已经高过了宅子，在肆意而自由的生长，与柳故不同，这棵槐树即使在冬日，看上去也是充满着生机的，来年春日，一定很漂亮。

柳故的年纪一点也不大，穿越前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学生，穿越后反倒是度过了很长时间的混乱，她自己也说不准现在的自己是多少岁了，反正是变不回一开始的样子了，她见过了许多的人或事，连死亡都感受了三次。

似乎也没有什么是她没经历过的。

情爱于她而言，已经没什么值得盼望的了，柳故原本和年轻人一样对那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恋情充满期待，但她正儿八经的感受过以后，却是觉得这东西是最无聊的了，她没有在这三个世界里被人爱过。

但却见过别人被爱的模样。

似乎也没有特别值得期待。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柳故想起这句被小说用烂了的春日宴，她突然觉得诗句中所营造的给了她错误的期许，若是真的常相见，怕是早就不喜欢了，甚至于相看两相厌，日日相见，真的好吗？

“君陌将军，既然来了，就别藏着了。”

柳故这样说，话音刚落，君陌就从门外显出身形来。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又不是瞎子，将军的影子那样明显，怎么会看不见呢？”

柳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奇怪。

“倒不如该是我来问将军，是如何进到丞相府中的，柳丞相似乎并不欢迎将军。”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君陌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间，似乎是不好意思张口，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他这副样子，让柳故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将军......不会是翻了丞相府的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