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昭按着手腕处的纱布，尖锐的刺痛撕扯着她的神经。

她真的重生了。

重生在她和苏牧臣结婚的第一年。

陆昭昭鼻尖涌起酸意，用力抹了抹眼泪。

她前世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那么好的老公在她眼前她都看不见，非要去喜欢心机深沉的顾朝暮。为了顾朝暮和家里人反目，和朋友断绝来往，还害死了苏牧臣。

她真是眼瞎！

她发誓她一定不再辜负苏牧臣，她会对苏牧臣很好很好，把所有的喜欢和爱都给他。至于顾朝暮和林微雨，她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前世的记忆交织，陆昭昭头有些晕沉沉，却怎么都睡不着。

偌大的欧式客厅。

“你过会再去检查一遍。”苏牧臣吩咐完医生，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几秒，继续道：“顺便检查检查她的脑子。”

医生一脸懵地抬头，斟酌着话语：“给夫人检查头部？”

苏牧臣语气微沉：“有问题？”

“没有问题！”医生立马道：“我保证给夫人认真检查。”

苏牧臣倚在走廊边，西装裤包裹住长腿，长腿屈起，在并不狭窄的走廊竟显得略微拥挤。

眼睫下是一双幽深的黑眸，正出神地盯着西装外套上深色的水痕。

这是她抱着他手臂哭过的地方。

昭昭……苏牧臣眼前浮现小姑娘含泪望他，声音娇滴滴的，说不离婚。

苏牧臣喉结滚动，大手盖住那片深色的痕迹。

他被骗过那么多次，陆昭昭才为顾朝暮割腕，他看到他心爱的女孩倒在血泊中，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怎会还奢求陆昭昭的真心。

可她喊他老公……

天色渐深，祈长的身影被月亮的光打在透明地面，拉得很长。苏牧臣的侧脸隐匿在暗处，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这样看着他的昭昭，短暂属于他的昭昭。

小姑娘安分地睡在柔软的床，缩成一团，白皙的脸颊轻轻蹭着珊瑚绒被，乖巧得像只可爱的毛绒绒。

只是脸色因失血过多过于惨白。

他伸手想去触碰，指尖却迟迟落在脸颊上方，骨节分明的手指借着月光抚在白净的小脸上，他用指尖轻轻地去抚，月光打下的影子也在脸上轻轻地抚摸。

仿佛他真的触碰到了她的脸颊。

昭昭……

苏牧臣贪恋这点温暖，一遍遍用目光描摹她的脸。

“苏牧臣……”陆昭昭小声呢喃，秀眉拧在了一起，眼尾含泪。

“这么厌恶我吗？”连梦到我都是皱着眉头的。

他蹲下来，温柔地给她擦掉眼泪，压下心底的苦涩，轻声哄：“别不开心了，离婚协议都给你了，你很快就可以离开我了。”

说不定是明天、后天……

之后，他的昭昭就不属于他了……

苏牧臣心脏一阵钝痛，刚想起身，一片柔软蹭在手心，陆昭昭抱住了他的手，睡眼惺忪地看他。

苏牧臣以为又要对上她厌恶的眼神，下意识想将手抽出，可小姑娘竟在他手心蹭了几下，用脸蹭着温热的掌心，声音黏黏糊糊的。

“老公……”

他试探性地喊：“陆昭昭。”

“我在……”

这是睡懵了吗，苏牧臣扯了扯唇，明知不该，他还是忍不住留恋这点美好。

甚至想用手去抚摸她的脸。

他留恋了几秒，将手利落抽回，转身离开。

他不能再呆下去了，再呆下去他可能会忍不住将那份离婚协议作废，将陆昭昭永远囚禁在他身边。

陆昭昭会恨死他的。

内心深处疯狂的念头如藤蔓一般往上缠绕，勒得他喘不过气来。如果不能爱他，那恨他也好过遗忘他……

可那是昭昭……那是他的昭昭……

他舍不得那样对她。

苏牧臣眼睫垂着，交错的光打在他五官分明的脸，他久久地看着陆昭昭方才蹭过的手。

陆昭昭睡得很不安稳，她梦见了前世，梦到了大火中的苏牧臣，又梦到了今生，还看到了苏牧臣温柔地抚摸她的脸，她欣喜地抱住她，和他撒娇，喊她老公，但转眼间眼前的画面又变成了那场漫天的大火。她甚至分不清她到底重生没有，或是说重生就是一场梦。

陆昭昭猛地惊醒，一身冷汗。

她慌乱下床，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宋姨吓了一大跳：“我的夫人啊！你怎么就这么下来了！”

宋姨着急忙慌地给她披衣服，穿鞋，怕她着凉。

陆昭昭抓住她的手，着急询问：“苏牧臣在哪儿？”

“先生……”

“苏牧臣！”陆昭昭看见刚准备出门的苏牧臣，想也不想地奔向他，鞋都跑掉了一只，跳进他的怀中，苏牧臣下意识接住她，将她抱了个满怀。

“苏牧臣。”她在男人宽阔的怀中蹭，感受到了温暖，心下才慢慢平静。

她抱住了苏牧臣。

她真的重生了，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她幻想出来的。

苏牧臣怀中一片柔软，他眼中闪过错愕，又很快归为平静。

他没有情绪地喊：“陆昭昭。”

“老公，你昨晚是不是来看我了。”陆昭昭声音略微沙哑地问。

苏牧臣身体一僵，但依旧镇定地否认：“没有。”

“明明有的，我看见你了。”

苏牧臣说：“你睡糊涂了。”

“是吗？”陆昭昭把脸埋在他西装外套上，两只白嫩的小手揪着他肩膀的布料。

苏牧臣冷漠道：“下去。”

陆昭昭长长的眼睫轻颤：“不要……”

“陆昭昭。”

“老公，求你了。”

陆昭昭将他抱得更紧了，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苏牧臣沉默几秒，任由她挂在身上，径直朝那只跑掉的毛绒绒的兔子鞋走去。他弯腰捡起兔子鞋，陆昭昭下意识夹紧了他瘦劲的腰，苏牧臣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将小姑娘放在沙发上，给她穿鞋。

“老公。”

陆昭昭刚想又去抱他，苏牧臣先一步起身了。

她仰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苏牧臣面无表情地问：“离婚协议可是有不满意的？”

“没有没有！”陆昭昭猛地摇头。

“周末办不了离婚手续，”苏牧臣薄唇紧抿，看着她：“你再着急，也只能明天去办理。”

“不、不是！”陆昭昭焦急地抓住他的衣袖，解释：“我没有要离婚！”

她以为苏牧臣不信，立马道：“我已经把离婚协议给撕了！”

苏牧臣：“我那里还有很多份。”

陆昭昭：“……”

她轻轻地拉着他的袖扣晃了晃，撒娇地问：“老公，可不可以不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