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妃脸色一沉，“令妃这话的意思我倒是听不懂了，满蒙自来都有饮酒吃肉的习惯，到了你嘴里便成了市井泼妇了。也不怪，你是汉军旗出身，自然不懂得满蒙贵戚的取乐之道。”
嬿婉也道：“诗书礼乐、琴棋书画实属正经，文人举子皆以此为乐，歌舞也只是怡情之作。颖妃妹妹自来骁勇，自然不懂文人雅乐，不怪不怪。”
颖妃冷笑，“既如此，那便请令妃说来听听，什么叫做取乐之道？”
嬿婉眼睛一转，“满族贵女都是从小就接受骑马射箭，此为取乐之道，然则汉人以歌舞怡情也是取乐之道。性之所致，有什么高下之分呢？常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便是如此了。”
颖妃嗤鼻冷笑，“好一个常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本宫倒是头回听过这样的理论。不过，本宫还真没听说过，汉人还有歌舞取乐之说。你若是想要说服我，可就打错了算盘。若是真如此风雅，怎得官宦家中还要豢养歌姬舞姬呢？大庭广众之下翩翩起舞，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嬿婉依旧端坐着，“可惜，皇宫秘事，要想传出去也难。除非，颖妃你大肆宣扬。”
颖妃心中气恼不已，她自小被当做公主养大，从来也只随心索性，何曾瞧得起那些歌姬舞姬？
更何况，她向来是个自诩身份高贵的女子，从未将其他人放在眼里过，又哪儿看得上这些所谓的“玩物”呢。
嬿婉淡淡一笑，“何必动怒呢，我只是觉得，歌舞也好，骑射也罢，不过都是玩意儿而已，并没有贵贱之分。更何况这些个歌姬舞姬也是娘生爹养的，平日里苦练本领，就为了给主家怡情助兴，又何必在言语上再轻薄了她们。皇上向来宽仁待下，你说话间，也需有些分寸。”
颖妃一噎，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去了。皇帝向来宠爱她，也是因为她身世尊贵。虽然皇上一直说礼重蒙古，没表露出太多厌烦的情绪。可若是她再出口讽刺歌妓舞姬，怕是真会触及皇帝的逆鳞。
颖妃恨恨的瞪着嬿婉，“这数月不见，倒不知你练就了这一张利嘴。”
愉妃也出言讽刺道：“重阳家宴，说些轻快话便是了。令妃小题大做，难免显得别有用心。”
嬿婉浅笑盈盈，“姐姐这话，可折煞我了，我也不过是说笑而已，可别当真啊。”
颖妃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只能咬牙切齿地盯着嬿婉。
如懿终于注意到嬿婉这边，悄声与皇上说道：“上次一事，似乎真令令妃有所改变，不再事事婉顺了。如今伶牙俐齿起来，也不输旁人呢。皇上你瞧，连颖妃都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了。”
皇上的注意力暂时分出来一丝，也瞧了瞧嬿婉那边。只见愉妃、颖妃两人都是面无表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而嬿婉却面含惶惑，苦苦撑着不输于人的气势。
捻起筷子夹了了几注菜随意下肚，皇上这才道：“令妃出身卑微，一向被颖妃等人瞧不起。如今也算是长进，知道还嘴了。”
如懿诧异的望着皇上，心里十分震惊，什么时候皇上也会主动站在令妃的角度去想了？上次的巫蛊之事，还不足以令皇上看清她的狡诈吗？
眨了眨眼，将心里的失望压了压，如懿偏过了脸，不再靠近皇上。
如懿不知道的是，“出身”二字，虽然皇上常常宣之于口，却并不代表他不介意。生母是热河宫女一事一直是他心中隐痛，所以他自然会更偏向与同样宫女出身的嬿婉。
平时倒还罢了，可若是在大场面上有人公然羞辱嬿婉出身，他便会下意识想到当初的生母。他自己说是一回事，别人说是另一回事。
颖妃等人不自觉的高高在上，正是他无法真正与她们亲近的原因。
太后满意的看着皇上的转变，舒妃一死，她在后宫的眼线就只有主动投靠的嬿婉了。
本以为她狠心冷情，又行巫蛊会被皇帝厌弃。谁知道她却是个不服输的，不过一天就将形势扭转。
如此看来，倒还可以再看一看。自玫嫔、舒妃相继离世，她已经无可用之人了。
这一番争执暂告落幕，见不再有人看向她，嬿婉便将眼神落在了纯妃身上。
纯妃今日穿着一袭湖蓝色旗装，面有倦色，她不大看歌舞，言语间时不时奉承皇后几句，其余的注意，皆落在她的孩子们身上。
是个好额娘，会为了自己的孩子们打算。
永璋被皇上厌弃，当众绝了他继位的可能。可纯妃还有永瑢、景妍，她不可能只专注于一个孩子。
所以要如何接近她呢？毕竟，她一向表现的胆小庸碌，处处讨好皇后。
嬿婉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在心里细细算着。
其实说起来她与纯妃并非没有过节，想当初原来的嬿婉好不容易花了钱在纯妃宫里谋了一个照顾大阿哥的差事，没过多久却遭了贬斥。
一切的不幸，大约就从进了花房开始了。
所以，自己要是针对她，那可真是师出有名。虽她一向与皇后交好，但逼到绝处，不信她不吐露出些什么来。
主意打定，这宴席也没什么可待的了。嬿婉起身，面上晕着红晕，“皇上恕罪，臣妾不胜酒力，这便回宫去了。”
皇上摆了摆手，嬿婉告辞离去，有些事也该准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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