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从那时起,她的手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虽有练武留下的茧子,但强健而有力。
却不似这双手这般粗糙,带着一些细小的蚂蚱口,手心布满了厚实的老茧,每寸肌肤仿佛都在诉说着主人的辛苦。
忽然,苏冉冉感到一阵头痛欲裂,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海。
陈冉冉,18岁,纺织厂女工,陈家食物链最底端的存在。
上到亲爹后妈,下到四岁的小侄子,全家上下是个人就能欺负她。
她从四岁起便帮着家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到八九岁时已经成为这个家里的中流砥柱。
除了上学外,她在家里就没有自己的私人时间,总有干不完的活,家里家外忙的像陀螺。
每天雷打不动的,她第一个起来,给大家烧水做饭,做完饭后,还没资格上桌吃饭,只能等大家吃完,她吃一点残羹剩饭混个半饱。
其他人吃完饭后,屁事不管,嘴巴一抹,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即使不上班不上学的,也什么都不干,在家里当大爷。
而她这个受气包,必须刷完碗,收拾好一切,才能去上学,因此经常迟到,被老师批评,被同学嘲笑。
她曾鼓起勇气向亲爹表达过,早上做家务会耽误她上课,结果她那个只用下半身思考的亲爹跟她说:“你不做,谁做?别整天没事找事,我和你妈天天上班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养你们兄妹几个,你干这点活都不高兴,我将来老了还能指望你吗?”
小陈冉冉想说,她理解父母的辛苦,也不是不能帮父母干活,但她希望在不耽误她学业的基础上,帮家里干活。
而且她也没见哪家父母像他们这样,把所有的家务都丢给一个几岁的孩子。
可是长期的逆来顺受让她不敢将之宣之于口。
只好小心翼翼的说道:“爸,可是这样会耽误我上学,我可以在放学的时候努力帮家里干活,你看这样好不好?”
只可惜亲爹听她说话就烦,无所谓她高不高兴,辛不辛苦,“冉冉啊,你要学着干快一点,时间长了,干顺手了,爸相信你肯定不会耽误上学。”
亲爹说完,看小陈冉冉还想说什么,便语气不善的说:“别磨叽了,还不快去干活,再啰嗦这学你就别上了,省得你老说耽误上学。”
小陈冉冉听了亲爹的话,很失望,亲爹后妈需要上班,不做家务,但哥姐都比她大,为什么就不能是他们做家务,他们像少爷小姐一样,油瓶倒了都不带扶的,只等着她伺候。
小孩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亲爹一眼看出她的想法。
叹口气,故作语重心长,“冉冉啊,你哥是男孩子,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怎么能做家务,围着锅台转呢,
你姐姐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让她干活对爸的名声不好,你是爸的亲生女儿,理应替爸多承担一些。”
父女这次谈话后,小陈冉冉不但没替自己争取到权益,反而干的活更多了。
洗衣,做饭,洗尿布等等,门里门外都能看到她忙碌的身影。
稍微有一点时间,还得出去捡破烂。
这样的生活,陈冉冉一过就是10年,家里现在一共九口人,其他人都是大爷,只有她是个实打实的奴才。
长期的压迫,让陈冉冉已经麻木,她的世界里没有亮光,只有黑暗,没有反抗,只有顺从。
直到她今年高中毕业,她的老师看她可怜,给她介绍到纺织厂,成为一名临时工。
陈冉冉很珍惜这份工作,她能吃苦,对待工作认真负责,很快就转正了。
纺织厂的工作很辛苦,工资要上交,但陈冉冉干的很开心,她觉得她的好日子来了。
在她单纯的想法里,她是女孩子,早晚都会嫁人的,等将来嫁人了,离开这个家,她的一切都会变好。
因为这份信念在,她工作更努力了。
当然,她辛勤的付出,也得到了回报,她成为了她那个组的小组长。
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前段时间,她的好继姐不知道怎么就把工作给作没了,找不到工作,便盯上了她这份工作。
这哪行,陈冉冉把自己对生活的希望全寄托在这份工作上,工作就是她的命,自然不能让人抢走。
后妈和继姐多次提出让她把工作让出来,都被她以逃避或委婉的方式拒绝了。
谁知道,就在今天晚上下班回家后,她一进家门就看到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客厅里待着。
看她进来,还跟她说不用做饭了,他们都吃完了,也不问问她吃没吃饭,亲爹就把她叫过来,直截了当的跟她说:“明天你带着你姐去厂里办一下手续。”
那语气自然随意,就好像让陈冉冉把一个馒头给继姐一样。
一下子把陈冉冉整愣住了,“什么,什么手续?”
陈冉冉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亲爹说的是什么。
她看了一眼继姐的方向,继姐眼里闪过得意,轻蔑地看着她。
“你别在那装糊涂,国家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你作为其中一员也该响应号召,把工作交给你姐后,你就下乡吧!”
这句话对陈冉冉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她感觉天塌了。
她长到18岁,第一次愤怒的看着亲爹,还记得多年前她因为做家务的事情找亲爹谈话,被亲爹无情拒绝都没这么生气。
或者说那不叫生气,只能说是失望,因为那个结果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一次不同了,她绝望的看着亲爹,“爸,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工作是我的命啊!
你怎么可以这么随意的让我把命给别人?”
这时后妈出声了,“哎呀,冉冉,你姐姐可不是别人,她虽然不是你亲姐姐,但胜似亲姐姐啊!
她都21岁了,现在还没个对象,这要是连工作都没了,就得下乡,她什么都干不了,到了乡下还不得饿死啊,你知道女人最重要的也就是那几年,若在乡下蹉跎几年,她这辈子就毁了。
你是她妹妹,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后妈说完,便泪眼汪汪的看着亲爹,“军哥,要不还是别为难孩子了,让金兰下乡吧,不管怎样,这就是她的命,怨不得旁人。”
说完就开始小声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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