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琳玥说这话，意在威胁。

　　那意思是，看，你要是不听话，就会落得和你姐一样的下场。

　　可是沈知言的心脏却密密麻麻地痛了一下。

　　阿姐为什么临死也不吭声？

　　她那是怕连累自己啊……

　　“噗通……”

　　下一秒，沈知言便跪了下去。

　　“请陛下娘娘放心，妾虽愚笨，但也知道贵妃娘娘腹中皇子是圣上第一个孩子，是大梁的将来的太子，贵不可言。

　　妾就算是自己豁出去命去，也要保护好这个孩子。”

　　沈知言这番话像是在表忠心，至少听到沈琳玥的耳中觉得很舒服。

　　哼，娘亲还说这个庶女多么多么了不得，瞧瞧，我不过稍微几句话，就把她吓成了这个样子。

　　可是萧序的脸色却微不可察地沉了一下。

　　就这样细微的神色变化却落入了沈知言的眼中。

　　果然……

　　如她所料，萧序似乎……并不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

　　之后，萧序的兴致一下子就减了大半，在玉漱宫坐了一会儿便找借口要离开了。

　　沈琳玥万般不舍，却无论如何也留不住。

　　“陛下……”

　　“陛下……”

　　沈琳玥一路跟到了玉漱宫外，眼瞧着萧序离开，气得狠狠跺了一下脚。

　　又走了……

　　自打自己怀孕后，萧序倒是常常来，可每次都是这样，只在她这里稍稍坐一下便走。

　　沈知言也找了个理由告辞了，留着沈琳玥一个人在宫内发了一通脾气。

　　“娘娘，今日见了那沈才人，您打算如何处置？”此时桂嬷嬷在一旁问道。

　　一说起沈知言，沈琳玥就忍不住冷哼一声。

　　“哼，我还以为真如娘所说，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今日见了，就这样？瞧她那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样子，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那依娘娘的意思……是放过她？”

　　“放过她？我是让你找个机会，随便处置了她，一个才人而已，死了也没人过问。”

　　“是……”

　　**

　　宫里给沈知言分配的住处是言月阁，是最偏最远的住处，听闻此前这里关过一位犯了错的嫔妃，嫔妃死了才重新收拾出来给后来人住。

　　能住在这儿的人，皇上大概是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吧。

　　可说来也巧，偏生名儿与沈知言一样，都有一个“言”字。

　　大概，就是天意吧。

　　一推开门，一股尘土味儿扑面而来，打眼望去，满院子都是杂草。

　　小娥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禁心凉了半截。

　　“这地方怎么住人啊？”

　　“你来了？”

　　小娥话音刚落，忽然从斜刺里冒出来一人，把两人吓了一跳。

　　“啊！”

　　两人一声尖叫，往后退了一步，站定后，才看清，眼前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模样算清秀，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衣裳。

　　“你是谁？”

　　沈知言拍着自己惊魂未定的胸脯问道。

　　“我啊？我是崔选侍啊，我一直都住在这里啊。”

　　崔选侍？

　　哦，好像是听说这言月阁一直还住着一位一直不太得宠的选侍。

　　“早听说这里要来一个新人了，没想到这么漂亮啊。”

　　崔选侍虽然身份低微，一个人住在这偏远的小殿里头，但似乎半点看不出来悲伤，反倒眼神亮晶晶的，满脸的喜色。

　　“今天有红烧肉吃，你知道吗？”

　　沈知言：……

　　“额……不知道。”

　　崔选侍预料得没错，晚上还真有红烧肉。

　　沈知言小的时候很馋，国公府上有什么，都想去尝一尝，但自从阿姐去世之后，她的馋病就像忽然好了似的，对什么东西都没什么胃口。

　　尤其这种油腻之物，她吃两口就觉得腻了。

　　“你就吃这么点啊？”

　　崔选侍，含着筷子，眼睛巴巴地望着她。

　　沈知言笑了笑了，将那碗红烧肉推到了崔选侍面前。

　　“嘿嘿，我就知道你这人能处。”崔选侍十分开心地将碗拿了过去。

　　“你在这儿多长时间了？”沈知言问她。

　　“唔……我是从王府跟来的，皇上登基多久，我就在这儿住了多久了。”

　　是从王府来的？

　　竟还只是个选侍，阖宫里都找不出混得这么差的了吧。

　　“你不着急吗？”沈知言忍不住问。

　　“急什么？”

　　“前程啊！”

　　“前程？我为什么要要前程？我现在有吃有喝有住，不用交房租，也不用上……唉反正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什么日子比得上这个神仙日子啊？

　　要是真的一不小心得宠了，还得经常被叫去侍寝，还要小心周围人红眼暗害，那得多累啊？”

　　沈知言：……

　　额……说得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那你为什么把院子收拾收拾啊？”

　　“这么大个院子，我只有一个下人陪着我，我不想累死她。”

　　沈知言：……

　　要是人人都活成崔选侍这样，那可就太轻松了。

　　可惜，每个人都每个人的宿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她羡慕归羡慕，终究是成不了崔选侍。

　　当天晚上，她和小娥把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就歇下了。

　　第二天，她便和小娥动手整理起了院子。

　　种了几株芍药、留了葡萄架子、还做了秋千……

　　虽说她身份低微，但是这宫里银子十分好使，只要把钱给出去了，什么也弄得到。

　　忙了一天，这院子终于有点样子了。

　　看着这成果，累也是值得的。

　　只是累了一天了，偏生到了晚上，玉漱宫中的桂嬷嬷来传话了。

　　“贵妃娘娘说，有些想家了，还请沈才人去玉漱宫走一趟，陪着贵妃娘娘聊聊家常。”

　　“这个时间？会不会太晚了？”

　　小娥一听到这话，情不禁便问了一句。

　　“真是放肆！”

　　下一秒，桂嬷嬷便横着眼瞪了小娥一眼。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贵妃娘娘的旨意，轮得到你一个狗奴才在那儿多嘴？我且念你是初来宫中不懂规矩，否则，定要将你嘴打烂。”

　　桂嬷嬷气势拿得十足，吓得小娥赶紧噤了声。

　　其实也不怪小娥多嘴，从前沈知言和沈琳玥说过几回话？现在竟要把沈知言叫去聊家常，还是大半夜的……

　　怎么想怎么有猫腻。

　　可是不去能行吗？

　　沈琳玥身居高位，又刚好怀着皇嗣，她若不去，到时候随便说个皇嗣不好的话，全把责任推在沈知言身上，十条命都不够她赔的。

　　刚好给了沈琳玥筏子收拾她……

　　“才人……”

　　临出门前，小娥紧张地拉住了沈知言的手。

　　沈琳玥还特地下令，不准下人跟着。

　　这不是摆明了要耍心眼吗？

　　偏偏，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没事……”

　　沈知言回过头，反倒拍了拍小娥的手，安慰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会见机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