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养和。

温淼到病房的时候温言川正坐在床上看平板。

他比温淼小八岁，十四岁的少年瘦弱得像不满十岁的孩童，病服中露出的那截手腕宛若干柴，手背上青紫针孔难消。

温淼走到病床边拉开椅子坐下：“小川。”

温言川见到温淼明显很高兴：“姐姐你来陪我了。”

他跟温淼眉眼有七八分像，不过温言川太瘦了，瘦得眼眶都往里凹，面上的氧气管维持着他平稳的呼吸。

温言川从出生就带了先天性心脏病，后面上学又查出心力衰竭，小小的人连学都没怎么上过大半时间都在医院跟死神做斗争。

小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姐姐：

“姐姐，你最近很忙吗？”

温淼满是歉意地点头：“对不起啊小川，姐姐太忙了也没时间来看你。”

温言川微笑着摇了摇头：“姐姐你不用道歉。”

他深吸口气然后垂下脑袋，声音有些闷：

“姐姐，你很累吧？”

温言川知道那个自称是他姐夫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人，他的姐姐也过得并不高兴。

他那么温柔的姐姐过得很累，他不知道自己的姐姐为了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但温言川明白，如果没有姐姐，他住不了这么好的医院。

靠着牺牲姐姐得到苟延残喘的机会。

有时候他会怨恨自己为什么会有具这样病弱的身体，他是拖油瓶，是累赘。

温淼看得心酸她伸手抚摸着温言川的颅顶：

“姐姐不累，只要我们小川好好的，姐姐不会累。”

温言川抬头：“姐姐，你不要再管我和妈妈了。”

他红着眼睛认真地看着温淼：“如果我是绊住姐姐的缰绳那我愿意松开。”

温淼眼眶湿热瞬间掉了泪珠：“你不是绊住我的缰绳，你情绪也不要激动保护好自己身体。”

她语气郑重且缓地说道：“我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姐姐希望你能够活着，能够健康的活着，你不是拖累我的累赘，你是我的弟弟。”

温淼鼻子通红：“等做完手术你就好了，所以。”

说到这，温淼忍不住哭出声：“所以姐姐求求你要努力活下去，别丢下姐姐。”

小川来到这个世上时第一个抓到的就是她的手，那么小。

她抱过他，听他咿咿呀呀喊姐姐，再到顽皮时拆坏她心爱的娃娃。

她讨厌过这个比她小那么多的弟弟，但她也是真的喜欢他。

“姐姐这么大人了不要哭了。”

温言川伸手帮她擦着眼泪：“我会努力的，我还要背姐姐出嫁。”

“10床温言川，准备一下要进手术室了。”

护士推着病床进来：“家属请让一下。”

温淼起身让开位置，她看着那些护士将温言川小心挪到新的病床上。

她手心紧张地直冒汗，在跟着护士前往手术室时腿都在发软。

温言川握住她的指尖：“姐姐，你等我。”

直到手术室门合上温淼都还在慌神状态中。

小川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问过关于妈妈的事。

温淼看了眼时间手气得发颤，赌场有这么好玩吗？好玩到连自己亲生儿子动这么大手术都不来看一眼。

她拨出烂熟于心的号码却在无数次嘟声过后心死。

她到底还在对她期待什么？

她明白的啊，在爸爸死后妈妈也跟着死了。

温淼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心如被热油浇滚度秒如年，她很无助，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就想能有座山给她靠靠。

她坐不住抬脚在走廊这来回踱步，说实话她觉得自己不够坚强，她心里明白越是这个时候就越得冷静。

但她总是忍不住在心里想些莫须有的坏结果。

“喂？”

低沉尔雅的男声从听筒传出拉回温淼慌乱的心，她看了眼号码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打到裴羡那去了。

电话那端的裴羡才从外面处理公务回来，桌上厚厚一叠a4纸是他还没看完的汇报。

他刚坐下手机就响起了铃声，看着上面的备注他莫名有些雀跃还有种说不明的期盼。

温淼握着手机背靠窗台：“裴先生，我扰到你了吗？”

裴羡戴上蓝牙耳机：“不打扰，突然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话音顿了下，想起上回小姑娘软糯糯的哭腔他又问道：“是霍洵光又欺负你了？”

温淼咬唇：“不是，是我现在心里有些乱，不知道该找谁。”

以前的朋友该出国的出国该断交的断交。

所以她没有朋友也没有社交，霍洵光阻断了她的所有，大部分时候她都是靠自我消化度日的。

裴羡闻言端坐了身子：“方便跟我说说吗？”

男人略沉的嗓音带着令人心安的魔力，温淼焦乱的情绪被逐渐安抚：

“我弟弟现在正在做心脏手术，所以我有些失态了。”

裴羡：“关心则乱，人之常情，我认识专家需要的话我叫来。”

温淼唇角微弯：“不用了师哥，你能听我发泄这种负能量的情绪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裴羡将椅子转了个面，落地窗前是碧蓝海湾线而线的对面隐隐有高楼大厦林立。

头回，他觉得自己这身份很是麻烦，连去对面都得过层层关。

裴羡收回视线轻声说道：“别怕，我陪你。”

温淼知道裴羡嘴里的陪并不是说他从鹏城赶过来的陪，他这样的身份也不会特意为了她来趟港城。

听筒那传来钢笔划过书面的沙沙声，温淼听得也平静下来，二人就这样沉默着但又能确定彼此是在听着的。

“谢谢你，裴师哥。”

女孩清甜的嗓音剐蹭着耳机内膜，裴羡写字的手一顿，墨点晕开个不大不小的黑点。

如玉长指抚过记事本上的温淼二字，裴羡启唇：“不用谢。”

*****

漫长的五个小时手术终于顺利结束，温淼看着温言川被送进监护室，医生在旁边跟她交代温言川的术后可能出现的情况，口袋里手机却一直响不停。

她不耐地关掉手机，等医生离开后她才打开，无数条未接来电在她开机的那刻开始刷屏。

温淼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她回拨出其中一个电话，嘟声刚响对面就接通了电话。

“淼淼！淼淼！快来救救妈妈！啊——”

温母凄厉地喊声穿透听筒，电话那端一个男人抢过电话：

“霍少夫人，您母亲可是又欠了不少，加起来一共有五百万了。”

温淼眼神冰冷：“这不是霍洵光的场么？你们找他去。”

“我要是能找到霍七爷那我肯定不为难霍夫人你母亲了，但霍七爷这电话打不通啊。”

温淼：“打不通就不用打了，不管你们是要剁她手还是拉她去买都不关我事。”

“淼淼！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啊！我这都为了谁！”

“你得来救我！！淼淼！救妈妈，小川不能没有我！！”

温母的哭喊声宛如厉鬼般缠着温淼，她正要挂掉电话却听对面那男人威胁道：

“霍夫人有个弟弟吧，刚换心脏？那可受不得刺激。”

温淼面色冷如寒霜：“你要做什么？”

“霍夫人亲自过来还钱。”

温淼拧眉：“你们是哪个赌场的？”

“利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