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之远顿时为之震撼,洒脱浩然扑面而来。
可…这样的人才,怎能荒废于林野之间?
“若在京中,有人可保你可以不做不想做之事,你可愿入仕?”杜之远当即问道。
管家闻言一惊,当即明白自家老爷这是起了爱才之心,想要将此少年收入座下为弟子!
管家不禁看向江渊,心想这少年真是好运极了,要知道能做当朝太师的弟子,可是莫大的殊荣。
天下人为此趋之若鹜,即便是他国的文人,都以入杜师门下为最大殊荣。
杜之远除了是齐国太师,还是天下读书人公认的儒圣。
若说这天下有学阀的话,杜氏门下,就是全天下影响最大的学阀!
甚至可以说,拜入杜之远座下,便注定了日后仕途平步青云!
更别提,这是杜师主动收徒了!
在管家看来,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拒绝此等巨大的诱惑。
“不愿。”
嗯,果然……等等,什么??
管家瞪大了双眼。
只字之差,就是云泥之别!
这家伙竟然不愿?他是蠢驴吗?难道听不出杜师的化外之音?
不,若对方是个蠢蛋,杜师绝不可能打算收其为徒!
这家伙在想什么啊!
你可是与当世最大的造化错肩而过了!
杜之远也满脸吃惊。
江渊目不斜视的看着水面:“我本来就不想入庙堂,任人裹挟,随波逐流。”
杜之远赶忙道:“可我说的是,若有人能保你不被人裹挟!”
“不可能,朝堂之中,天子之下,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再说了,我本来不愿,又何必因为一个‘如果’而违背本心的‘不愿’呢?”
杜之远苦笑,越是身怀文渊之人,越是有自己的固执。
“唉…可惜。”
“叹什么气?”
杜之远也学着江渊席地而坐,道:“老夫不如你逍遥,当然叹气。”
“老丈有不想做的事?”
“没有,只有做不成的事。”
“那老丈有不想见的人?”
杜之远想了想,无奈叹息:“有,有许多人想拜入我门下,随我学习,有些人资质不行,但我不好拒绝。”
江渊笑道:“这有何难,既然是拜师,那总得拿出点真才学,出几道题让他们知难而退就是了。”
杜之远摇摇头:“哪有这么简单,有些人心性不良,总能找着代笔。”
江渊扭头瞧了他一眼,道:“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简单,知道圆周率吗?不知道也没关系,我直接告诉你正确答案,3.1415926,不是我吹,当世能算到第五位的,都是牛人。”
管家不禁哂笑,圆周率?这当然知道,此数术关系到历法的创立。
这还真就撞上杜之远的专长了,要知道,当世就数他家老爷杜之远为第一人。
天下各国当世所使用的历法,就是杜之远所创立的!
要说术数,杜之远若称第二,天下何人敢称第一?
天地运转之数,太师能算到第六位!
这就是为何杜之远能被天下各国文人尊为儒圣的原因之一!
管家有些得意的看了眼江渊,却又好像感觉不对劲。
他余光中瞥见杜之远呆若木鸡,满脸错愕之意。
紧接着,管家似乎想起了什么,默念着:3…1415926…
管家的脸‘刷’的变了色。
第七…
第七位!!
而江渊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这串数字就像是烙印一样,深深刻在记忆里,顺口溜一样念了出来。
再往后,他当然是记不得了。
“我靠,上鱼了!好重,起码有几十斤!”
江渊直接站起身来用力撕扯着鱼竿,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杜之远已经变了一副神态。
啪!
一声清脆的弦断之音。
江渊狠狠摔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疼得龇牙咧嘴。
正巧,这个时候,杜之远忽然神色一整,将自己的衣衫理顺,而后面向江渊跪坐,郑重其事的抬手行礼。
江渊见状傻了一瞬,赶忙爬起来躲开:“老丈你干什么?”
别说江渊了,就连管家也被吓了一跳。
杜之远诚恳郑重道:“老朽诚心与小友结交!望小友成全!”
江渊有些埋怨的说道:“你这老丈,搞这吓人动静。”
杜之远闻言有些错愕,遗憾的问道:“小友不愿与老朽这等沾染了尘世浊气的人结交吗?”
江渊笑着揶揄道:“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从昨天那一杯酒开始。”
杜之远一愣,接着也哈哈大笑起来:“还是小友洒脱!是老朽拘泥了,来,上酒!”
江渊满脸惋惜:“可惜那大鱼跑了,不然用来佐酒,绝配啊!”
管家在一旁满脸呆滞,这就以挚友相称了?
可是太师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啊!
杜之远忽然说道:“我平日生活朴素,今日这酒,算是我提早过的寿辰宴了,好在,有挚友相陪!”
江渊闻言,顿时有些困惑:“你看着不像是寻常百姓之家,门下学生也不是常人,寿辰至于这般寒酸吗?”
管家连忙道:“公子此言差矣!这是品行高洁,怎么叫寒酸?”
“有三杯两盏好酒,有知己一人,便足以。”杜之远笑着摇摇头。
江渊觉得有些无趣,举起酒杯,随口道了句:“生日快乐!”
杜之远失笑也举杯回应:“多谢!”
杜之远放下酒杯才问:“这第七位,是怎么算出来的?”
江渊不假思索的说道:“割圆法呗!”
“割圆法?何解?”
江渊一边修鱼竿,一边给杜之远解释什么叫做割圆法和小数点的用法。
简单来说,就是将一个圆看成一个等边多边形,边数越多,就越接近一个圆。
而后用等边多边形的周长,除以圆的直径,便可以得到圆周率。
杜之远一边听着,心里一边在默算。
“正六边形,可得整数3…正二十四边形,可得3.1…”
渐渐地,杜之远沉思的脸上,求索的神情被震惊所代替。
是的,震惊!
这个方法,每推算一位,所需要的运算量将会成指数上升。
3.141要算到九十六边,3.1415要算到三百八十四边,3.14159要算到一千五百三十六边。
而要算到第六位,也就是3.141592,要算到三千零七十二边!
杜之远就止步于此!
当世再无人能进一步!
“到第七位,要算到什么地步?”
江渊不假思索的说道:“两万四千五百七十六。”
“天才!”
杜之远心里如此想着,脱口而出。
江渊有些不好意思,这都是拾人牙慧。
“闲的,闲的。”江渊心虚的别过脸去,重新给鱼竿挂上鱼线和钩。
“若无坚定毅力,常人即便再闲,也坚持不到这一步!”
“就是闲出鸟了,才会算到这一步。”
杜之远轻叹道:“你这等天才,不应该在这山林间虚度光阴,你若肯入京,我保证你能大有作为!”
江渊没有来得及回答,鱼线再次紧绷。
江渊急忙用力一提!
嗡!
鱼线又断了。
“可惜,这条鱼起码十几斤!”
杜之远站起身来毫不犹豫的走进了还有些冰冷的河水里。
管家见状大惊,想要下水去阻拦却已经来不及,杜之远深吸一口气,沉下了河里,不过很快就浮上来了。
他手里握着一条肥鱼,鱼嘴上挂着钩。
“钩子缠在水底的石头缝隙里了。”
杜之远回到岸边,将鱼扔下。
江渊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略有些魁梧的老者。
“就是一个钩子而已,你怎么还跳下去了?”
“士为知己者死,为挚友的鱼钩,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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