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安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有些捏紧，如同远山的眉不自觉地拧在一起。

“可是这图有什么不便明言的？”

裴亦安觉得哥哥死得蹊跷，这图也画得蹊跷。

姜鸢在信中也对此小画有猜疑，更是让他觉得，这画可能牵扯了什么秘密。

见到师傅这般模样，更是让他觉得，这画想来来历不简单。

谢剑见到裴亦安这般认真的表情，绿豆大的眼睛中闪过一点慌乱，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我，”

他干笑两声，“是不是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

裴亦安眼神瞬间变得冷沉，脸色也不好看起来，藏在桌子下面紧紧拽紧的手也猛然松开。

“什么意思？”

谢剑赔着笑脸，“乖徒弟，不要生气。这个图这么奇怪，我哪里知道？不过是想逗逗你。”

说完就伸手想要去揽裴亦安的肩膀。

裴亦安甩开他的手，声音里透着凉，“师傅，你知道我有多在意大哥的死。”

谢剑点头如捣蒜。死皮赖脸伸手想要揽肩，却再次被裴亦安打掉。

“以后不要再拿这些事情开玩笑。”

说完将小画从谢剑手里收过来，细细折好，放进天青色的荷包里，揣回怀中。

“好好好，师傅错了。别生气，别生气。”

谢剑坐在那里，拼命道歉。见到裴亦安负气离开房间，也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直到身影消失，谢剑脸上的表情才变得凝重。

那幅小画，他知，又不知。

准确地说，他只看懂了一小块。

那小画右上角是一只简易的鹰。

不同于寻常的雄鹰，那是简形图案。而那图案在大煜朝，代表了一个人。

四皇子。

以前他浪迹江湖之时，碰见过一次。

那一次四皇子的队伍在山谷之中遇到山匪袭击，他躲在暗处，亲眼见到四皇子在亲卫的护卫下，仓皇逃离。

他随行的兵士死了不少，那旗帜更是落得到处都是。

他等到山匪离开之后，还去山谷里扒拉那些将士尸身，想要找点遗漏的财物。

最后还用那旗帜擦拭了刀剑，销毁了印记，拿去卖了铁匠铺子，换了好些银子。

所以在看到小画时，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那鹰的标志。

不过裴亦安这些年跟着自己，都是见的太平盛世，也并没有机会见到那些皇子皇孙，所以不认识那图案也正常。

不过鹰下方的另外一个图案，他是确实不知。两个图案画在一起，又代表了什么？

裴亦谨并没有离开安阳城，因为身子不好，也几乎都被养在裴家府上。接触到的人社会关系应该是简单的。

可是四皇子的标志出现在这小画之上，不管另外一个图案代表的什么意思，都定然牵扯到皇室，朝廷。

裴亦安性格冲动，若是知道此事同四皇子有关，那他冲动易怒的性子，谢剑还真怕他会杀到京都，闯了四皇子府邸。

裴亦安的武功都是他教的，对付大部分的江湖人士，那肯定是没问题。

可是那些皇子府邸将士那般多，还有很多高手。根本不是他们这种平头老百姓能靠近的。

不要到时候，线索没查到，自己成了乱刀之下的亡魂。

谢剑叹口气，喝了一口茶。

“乖徒儿，沉住气。等师傅带你在军营闯出一番事业，再调查也不迟。”

……

姜鸢收到裴亦安回信的时候，刚好裴老爷风尘仆仆地回家来。

她来不及看信的内容，就赶忙往怀中一揣，跟着府中众人上前迎接。

往常裴老爷跑商回来，虽然累，可是眼神之中总是神采奕奕。那是商人获利后的喜悦和满足。

可是这一次，姜鸢明显察觉到不同。

裴老爷脚步匆忙，眉宇之间甚至还有一丝慌张。

姜鸢心里猜测裴老爷是在担心如何同许氏交代大公子的事情，所以才会有些慌张。

他回府的第一时间去见了许氏和裴亦琛。

许氏拉着裴老爷关怀了两句，眼神一个劲往后看。在搜寻半晌没找到人后，开口询问：“老爷，大郎呢？”

裴老爷的神色一僵，眼神好似无意从姜鸢身上扫过。

姜鸢站在旁侧，垂头收手，十分乖巧的模样。

裴老爷目光落在自己妻子神采奕奕的脸上，掩下眼中的悲痛和疲惫，露出温柔的笑容。

“大郎在跑商的途中遇到一位学府大人。他十分欣赏大郎的才华，便带在身边，跟着他去了京都求学。”

许氏原本还笑意盈盈的俏丽顷刻之间变了脸色。

“老爷！”

“大郎的身子自幼孱弱，好不容易这两年将养得好了些。你悄悄带他出去跑商，散散心也就罢了。如何能让他跟着什么府学大人前去求学？”

许氏气得一把甩开裴老爷的手，急得原地打转。

甚至还要叫人立刻收拾东西，她要去将裴亦谨追回来。被裴老爷一个长臂拉住，揽进怀里。

裴老爷轻声细语地哄着，“夫人不要着急。你为了大郎这般着急，甚至都顾不上为夫。为夫为了这个家，东奔西走，好生辛苦。你也不说好好为我解解乏。”

原来还急得眼泪汪汪的许氏，被自家老爷突如其来的撒娇搞得面红耳赤。

她娇嗔着要推开裴老爷，“老不羞的。还有这么多丫鬟婆子看着呢！”

裴老爷对着姜鸢使个眼色，姜鸢立刻带着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退了下去，并关上了房门。

许氏红着脸看着所有人退下，还是忍不住责怪。

“我们当初在这小县城定居时，明明说好了。这辈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

“即便是有了孩子，也会让他们远离京都。更何况大郎的身子，如何受得住求学的苦。当年考秀才回来病了多久，你是忘了不成？”

裴老爷将许氏紧紧拥进怀中，深深叹了口气，苍老的眸子里，忍不住流露出悲伤之情。

“或许，当年我带着你离开。就是个错误。如果你没有遇到我，想来应该有很好的生活。”

许氏捏着拳头在他胸口一捶，“混账东西。故意说这话来气我不成？”

裴老爷伸手将许氏的手紧紧握住。

“我们大郎是那样清风霁月的孩子，如果因为我的原因，就埋没在县城，实在是可惜了。”

“若是夫人不放心，我们举家去京都吧！”

许氏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和疑惑。

“回京都？”

裴老爷点点头，“对。明日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