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有错。”

“何错之有？”

沈听肆只说了些重点。

张太后心里五味杂陈，她很欢喜，这个孩子她也期盼了许久。可是那个女子是她的表外甥女，心里的喜悦又被冲淡了些。

帝王家最是薄情，先帝虽宠着她，护着她，可是后来不也出现了另一个她吗？试问，那个女子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她的娇娇已经够命苦的了，她本该肆意张扬，可是遇到了那样的父亲，后来好不容易回了将军府，没过上几年好日子，她的母亲又走了，不想让她往后的一辈子都被深宫所困。

沈听肆知道张太后在想些什么，他曾调查过琅琊祝家往事。

琅琊祝家嫡长子，才貌双全。一次偶然的情况，姜家嫡长女与他相遇，二人情愫暗生，回到将军府的姜桑宁便吵着要嫁与祝怀瑾，姜大将军没办法，只能依了她。

婚后二人琴瑟和鸣，直到后来，祝怀瑾从外带回来一个女子，说爱着她，想纳她为妾。

琅琊祝家家规，凡祝家子一生只娶一人为妻，而祝怀瑾宁愿违反家规，罚跪祠堂，也要纳她为妾。祝家父母无可奈何，只能同意了。

当时的姜桑宁正怀着祝棠依的弟弟，听到风声后，气得早产，自鬼门关里走一遭，醒来后的张桑宁没了生机。

远在京城的姜大将军得到消息，大闹了祝家，带走了姜桑宁母子三人。

这场闹剧，使祝家在琅琊失了脸面，他们给了姜桑宁放妻书，却不敢把祝棠依姐弟从族谱上除名，因为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后来，祝怀瑾想要抬妾，也被家主狠狠批了一顿，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母后，我想娶娇娇。”

闻言，张太后愣住了，她读懂了皇帝的潜在意思，他想娶娇娇为后。

早年皇帝刚登基时，各部尚书、宗人府都上书奏请提早立后，那时候先帝虽然刚驾崩，但国孝不过三月，出了热孝皇帝其实是可以大婚的。

但那时候沈听肆一个不想立即跟太后起龌龊，荣国公府与将军府已经势大，他不想出一个张姓皇后，太后也不愿与皇帝离了心，便提议为先帝守孝二十七个月，沈听肆欣然答应。朝中有荣国公和将军府率先表态，朝臣们也久劝无法，这才压了压心思。

今年刚出了孝，便有朝臣蠢蠢欲动。

可他已不是三年前刚登基的新帝，早就不是朝臣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时候了。他每天那么忙碌，实在懒得废话，便把那些折子扔到一边，看都没看。

他不提，张太后也假装不记得。

先前她还想着从张家及姻亲家中找适龄女子。后来又顾忌到与陛下的母子情，便歇了心思。

她害怕陛下是为了试探她，试探整个荣国公府。

“不可，”张太后稳住心神，捋清思绪，她的娇娇还小，她必须为她做好打算。

“如今后宫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风平浪静，树大招风，如今娇娇还怀有身孕，恐没有足够的精力应付那些个龌龊事儿。”

“更何况娇娇对后位并不感兴趣，皇后是一国之母，是女子典范，她幼时总被约束着，好不容易离了祝家，过上了几年潇洒日子，还怎会又过回那种日子。还请陛下三思。”

这些年，宫中虽偶有喜讯传来，但却无一人能成功诞下皇嗣。

“是儿子思虑不周。”

“陛下，娘娘，李太医来了。”

“让他进来吧。”沈听肆扶着张太后站起来，坐到主位上，自己则坐在次席。

见李太医进来，免了他的礼，问道“怎么样？”

“回陛下的话，”李太医进去时，拔步床上已经放下了帐子，他看不见里面的人是谁，但或多或少能猜猜出些，再三斟酌了称呼，迟疑道，“姑娘这是喜脉。”

“她身体如何？”沈听肆立刻问道，

李太医不知他问的是大人还是孩子，索性都答了，“姑娘气结于心，加之这些天过于操劳，昨日还落了红，这胎怀的有些不稳，需要好生调养。”

落红想必是昨日打马球，运动剧烈所导致。而昨日还高高兴兴的打了马球，如今却气结于心，想必是今日竟想着怎么不着痕迹的把孩子打掉导致。

思及此，沈听肆又有些后怕，昨日她再打一会儿，今日他要是再迟点赶到……

张太后命李太医开些调理身体的补药，“你务必要尽全力调养好她的身子，保住这胎！”

李太医连忙行礼表决心，然后就带着小徒弟下去准备了，这可能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他可不能出任何岔子。

屋内

祝棠依感觉胃里一阵阵翻涌得厉害，醒了过来绿漪忙端了痰盂来。

直到将今日的那点饭吐干净，祝棠依才缓过来。她接过绿芜手中的温水漱口，头也胀得厉害。

一直候在门外的苏年听到里面的动静后立马赶到正院，“陛下，娘娘，祝姑娘醒了。”

屋里的祝棠依见沈听肆和太后都来了，就想起身行礼。

“快躺下，不必多礼。”张太后笑盈盈的走到床边坐下，接过祝棠依手中的水，递给绿芜，牵过她的手，轻轻的用手中的帕子拭去祝棠依因呕吐而产生的生理泪水，“感觉怎么样？”

闻言，她鼻头酸涩，又要掉眼泪了，低着头，咬着泛白的嘴唇，想要强压下眸中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看着她哭，张太后心也揪住了，她的娇娇也不过才十六岁，才过及笄之年，轻轻拍着她的手，声音温柔的安抚着她，“哀家的娇娇又要掉小珍珠了，不哭啊，没事的，姨母会一直陪着你的。”

见她平静下来，温声问她，“娇娇，明天哀家就去找你外祖商量你入宫的事，可好？”

她怔在远处，眨了眨眼。

她知道如果被发现了，结果一定是她入宫，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如果她不愿入宫，张太后一定会同意的，无非是骨肉分离，但她知道，她狠不下心来。

她望向张太后，咬着唇，摸着自己的小腹，最终下定决心，“好。”

张太后眼底满是欢喜，连说了三个好，“娇娇你放心，以后皇帝要是对你们母子不好，姨母替你们好好教训他。”

沈听肆他的目光静静地停注在她身上，清俊的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张太后又叮嘱了记住孕期的注意事项。

“时候不早，你好好休息，哀家也乏了，就先回了，”张太后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裙摆，末了，补充道，“你有什么事就告诉皇帝，让他去准备。”

沈听肆向张太后行礼，目送她离开，脑海中在祝棠依答应后，一直在思索明日怎么和他外祖说这件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沈听肆大可以一道圣旨，这样就算姜云峥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还是想要让他亲口答应。

见他在张太后离开后便一直盯着她看，祝棠依不安的抠着锦被，轻轻咳了一声，“你瞧着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