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室很大，有休闲区，换衣区，也有化妆区。

大大的吊挂红绸布将休闲区和换衣区隔开，李宝儿拿着水蓝色的蓬蓬裙进了换衣区。

超大的落地镜前，李宝儿褪下身上的衣物。

要脱内衣时，李宝儿试着把手背到身后。

“唔…”

还是疼，特别疼。

李宝儿回头透过落地镜看了眼，肩胛骨下方还有一处黑紫的淤青没散。

好丑哦…而且真的够不到内衣扣子。

算了，反正也只是先试一试，看到内衣肩带也没关系的。

李宝儿换上了水蓝色蓬蓬裙。

不得不说戚澜的眼光真的特别好，不仅挑的尺码很合身，无肩带的抹胸蓬蓬裙也能完美地将李宝儿的优点展现出来。

李宝儿虽然微胖，但肉肉都集中在胸、小腹、屁股大腿。

她脖子纤长，手臂虽然有肉感，但线条十分流畅，臂展也很优越，属于舞蹈生看到都会羡慕的比例。

抹胸裙有鱼骨条可以收紧小腹，将她侧腰的弧度展露出来。

裙长到膝盖，裙摆是由一层层薄纱堆叠出来的蓬感，一层白一层水蓝的堆叠效果让裙摆看起来有海浪般的渐变层次。

李宝儿看呆了。

镜子里的她，仿佛不是她。

不是那个从小被限制自由像女佣般被呼来喝去的灰姑娘。

而是住在大海深处珍珠城堡里的，美丽动人的人鱼公主。

好好看，好看得不真实了。

被自己惊艳到的心情迫切想跟其他人分享，但裸露在外的内衣肩带和身后因为手背不过身而拉不上去的拉链让李宝儿实在没办法走出换衣区。

李宝儿抿抿唇，用左手捂着胸口和裙子抹胸，不让裙子滑落。

然后走到布帘后面，悄悄拉开一道小缝。

小缝拉开，并没有在休闲区看到戚澜的身影，戚澜应该还在楼下为李宝儿挑选合适的珠宝首饰。

戚澜不在，司漠却是在的。

杂志里都是各种模特图，司漠看着没什么意思，放下杂志的功夫就正好看到李宝儿为难的小表情。

抬了抬眉，问：“怎么了？”

李宝儿有点纠结，“我就是想看看戚澜姐姐在不在，我需要她的帮助。”

司漠起身，“我去帮你喊她。”

几分钟后，司漠回来了。

李宝儿期待地看向司漠身后，但司漠身后并没有人。

司漠道：“店长说戚澜去别的门店调货了。”

“啊……”

李宝儿失落垂眸，小嘴都不经意嘟了起来。

李宝儿失落难过的模样很惹人怜惜，司漠问：“我帮你？”

李宝儿愣了愣，让司漠帮她吗？

这不合适吧！解内衣扣这么私密的事情！

但其实只露后背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而且她后背还有淤青丑得很，应该不会有什么暧昧气氛。

主要是李宝儿从来没见过自己这么漂亮的样子，她真的真的很想拍照留个念想。

一番挣扎下，李宝儿还是红着脸开口：“我手够不到身后，需要帮忙解开内衣扣子…可以吗？”

听到李宝儿的话，司漠刚迈出来的步子就顿了顿。

也就微怔了几毫秒，司漠很快就继续向李宝儿走来，“拉开绸布背过身去吧。”

李宝儿没有注意到司漠那微不可察的片刻愣神。

听到司漠愿意帮忙，有些开心，又有些羞涩。

正好背过身去就不用看到司漠的神情了，能避免一些尴尬，李宝儿连忙扯开一些绸布，红着脸背过身。

原本以为背过身就看不到司漠了。

可谁曾想！

面前就是一面大大的落地镜！落地镜中，李宝儿清晰地看见司漠已经来到自己身后…离她就剩半步距离。

司漠的眼神已经落在李宝儿的后背。

她背部也肉肉的，但并不厚重。

皮肤真的像戚澜说的那样，白得像纯牛奶，就是因为肤色特别白，这让她肩胛骨下方的黑紫淤青也分外清晰。

司漠眼神冷了冷。

而李宝儿也通过落地镜看到了司漠那沉下来的表情。

李宝儿的脸色从害羞的红润变成了自卑的惨白。她在想，她是不是真的胖得后背很肉很丑？让司漠看得很厌恶很恶心？

李宝儿抿唇，压下苦涩，小声开口：“要不，我还是等等戚澜姐姐吧，或者不试了不买了也行，我太胖了穿上也不好看，别浪费你的钱了。”

司漠眉头拧紧，直接抬头看向前方的镜子，通过镜子和李宝儿对视。

司漠的语气非常认真严肃，他道：“胖是事实，但你好看，比杂志中的每一个模特都好看。别人可以对你指指点点，但你自己不能不喜欢自己。”

司漠不是在哄李宝儿。

而是很认真地在阐述他的观点。

人存在在这个世上，不可能尽如人意，也不可能处处完美。

如果自己都不喜欢自己，如果自己都会因为自己的身材或者外貌或者家世或者别人的眼光而自卑，那活着确实没什么劲。

人都是自私的。

自己都不爱自己，跟行尸走肉没有任何分别。

李宝儿已经僵直在原地。

通过镜中司漠的眼神，她好像感受到了司漠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司漠不是在嫌弃她胖，甚至在司漠眼里好像高矮胖瘦是美是丑都不算什么，他的眼神既有着局外者的淡漠，也有着……亲历者的怜告。

就好像司漠的这些话不仅仅是说给她，也是说给他自己。

不能不喜欢自己。

哪怕她胖，哪怕她胆小懦弱也不能自卑不能不喜欢自己。

就像他，哪怕被外界传言是阴鸷狠毒的“毒蛇”，哪怕被亲人乃至亲生母亲冠上克死家人的罪名，那也不能不喜欢自己。

突然之间，李宝儿感觉自己的心定了。

好像一根在河中漂浮数年的蒲草，终于找到了可以靠岸的栖息地，有了可以生根落地的安全感。

李宝儿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向镜中的自己。

她露出笑意，杏眼弯弯眼神笃定，她说：“嗯，我喜欢自己。”

视线倾斜，又与镜中的司漠眼神交错。

李宝儿看着司漠的眼睛，再一次笃定道：“我会学着喜欢自己身体的每一寸，学着喜欢灵魂的每一缕善良甚至邪恶，我都会学着喜欢它们，喜欢完整的自己。”

司漠勾起了唇，忍不住地摸摸李宝儿的头，“孺子可教。”

李宝儿又红了脸。

没等反应过来，就感觉后背肌肤被冰凉的指尖触碰到。

原来是司漠已经低头为她解开内衣扣子。

红绸布被司漠重新拉上，将两人隔绝开。

一里一外，两人都在愣神。

李宝儿捂着胸口，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捂着松垮的抹胸，还是捂着狂乱的心跳。

而红绸布外面的司漠，也垂着眼睑让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那一瞬间的复杂。

司漠想，他今天有些不对劲了。

不，把李宝儿捡回家的行为就很不对劲了。

从一个不被任何人看重的弃子爬到高位，这六年来他的心性已经被历练得犹如冰刃一样寒冷锋利。

在商场上对待竞争对手步步紧逼不留后路，在私底下，对来屡屡挑衅的亲人或者仇敌，也都是狠厉决绝。

前几年赵明轩说过一句话，他说：“少爷，你心冷得不像人类了。”

心冷没什么不好。

但心冷的他，莫名其妙发善心把濒临冻死的李宝儿捡回家。

留下李宝儿是因为邱姨怜惜她。

让她当司太太，是不想让疯魔的慕容莲带着司霆一起死。

但为什么，他会对李宝儿有那么多的耐心。

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常，比如李宝儿误发自拍打扰了会议，他没生气，甚至隐约能想象到李宝儿慌乱的表情而觉得有些可爱。

平时能指挥赵明轩做的事情也绝不亲力亲为，但现在，也亲自送李宝儿来到VU，甚至花费一个小时甚至更久的时间等待她装扮自己。

甚至还耐心地提点她几句，看到她笃定坚毅地说“会学着爱自己”，他会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理。

就好像，国外的家里，他捡回家的奄奄一息或者缺胳膊断腿的弃猫们被他养得油光水亮肥肥胖胖的自豪感。

懂了。

他把李宝儿当弃猫养了。

司漠心想，也行，养猫是养，养人也是养，就当解个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