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这把我儿子的脸都拍歪了呀。这也选不出几张好看的啊。”

城北淮海路上的春天影楼里，一个高颧骨薄嘴唇的中年妇女正装模作样的点着手中的鼠标。

她身后的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附和的点着头：“就是就是。”

“您说笑了，其实不歪的，我们选择的是最理想的角度拍摄了，维持自然真实的美感也是一种表现方式。”

一旁坐着的影楼老板安蓉脸上依旧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心里已经气坏了。

“叨叨快一个小时了，不就是想再讹我一套写真吗？真是说得出口，你儿子这脸型一笑起来嘴就是歪的，你让我怎么拍。”

09年还没有那么夸张的ps技术，如果放到24年，再丑都能p成吴彦祖。

中年妇女好似很为难一样，叹了口气。

“哎，这样吧，老板你再送我们一套夫妻写真，我儿子这套我就不追究了，还按之前说好的，同意你挂橱窗。”

说到这，她还转头看了看影楼临街的橱窗。

“你看，你这试营业也快结束了嘛，这橱窗空荡荡也不好看，我这给你摆几张我儿子的帅照，也能帮你招揽不少顾客。”

说着，她又点了点鼠标，选了一张正面照。

“你看我儿子长得这么标志，虽然你没拍好，但是这个外貌气质，还是很出众的。”

屏幕正中，梳着高背油头的高朝，穿着一身不那么合体的西装，端着一杯红酒，手扶桌子，表情僵硬的笑着。

安蓉努力的保持着脸上的微笑，感觉自己已经快绷不住了，心里越想越生气。

“当初是说好了同意挂窗，给你们打五折，也是为了招揽毕业季学生，谁能想到你们家要拍这种风格，这不纯傻子吗。”

“长的精瘦跟猴似的，你要穿个校服运动服，还能有点学生气息，非要打扮成熟，瘦猴身材穿西装能挂住吗？”

“劝了又不听，拍了又嫌丑。”

“现在还想在再讹我一套？早知道你儿子非要打扮成这造型，给我钱我都不挂。”

不过这些话她也就在心里说说，新店试营业，再大的火气，也不能真跟顾客吵起来。

勉强按捺住心中的火气，安蓉“和颜悦色”的开口：

“真的送不了，大姐，我这小本买卖，你让我再送你一套夫妻双人写真，我这个月就白干了。”

站在一侧的高朝父亲高大强，突然拍了下桌子。

“那不行！你给我儿子拍成了这样，要么你重拍，要么你就别挂橱窗了！我们不同意。”

高朝母亲罗淑芬也皱着眉头附和着：“就是就是。”

安蓉此时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怎么就碰上这么赖皮的一家。

“不好意思，橱窗可以不挂，重拍是拍不了了，你们可以随便找一家去拍，如果能拍出比我这还好的效果，我帮你们买单。”

罗淑芬一听这话，心里有点打鼓。

真要是不挂橱窗了，五折优惠不会也没了吧？

她赶紧扭过头来，看着安蓉。

“哟，您这话说的，我们家高朝这外貌，随便拍拍就好看，只是再找别家拍，还得浪费时间。”

“这样吧，我们也不重拍了，你送我们一套夫妻双人写真，橱窗你随便挂，包括我们夫妻俩的写真也可以挂。”

说着又开始不断地点着鼠标。

“你瞧瞧，我儿子这么帅，这张，这张，还有这张，随便选几张你挂橱窗，保证学生们都愿意来拍。我跟你说，这波你赚大了。”

安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刚开业就碰到这种难缠顾客，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正在这时，店门忽然推开了。

“蓉蓉，我想死你了，哎哟，这么多年没见。”

正是卫辰母亲，于永霞同志来了，身后跟着卫辰父亲，卫思理。

看到安蓉旁边怒气冲冲的高大强夫妇，于永霞一愣。

“忙着呢？”

于永霞的到来也算是给安蓉小小的解了围。

安蓉赶紧站起身来招呼了一下。

转过来快速的跟高大强夫妇开口道：“要不您二位先选着，我再考虑考虑，好吧？”

高大强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转头看了看来人，貌似有点眼熟。

罗淑芬也看到了新来的顾客，似乎还是老板的朋友，抬眼跟自己丈夫对视了一下。

她心里感觉这老板好像不太好忽悠，趁着这时候，她得再跟大强合计一下说辞。

这店是新开张，位置也偏，没啥客流量。

她自信这老板是看中了自己儿子的优质外形，嘴上说可以不挂橱窗，心里肯定还是想的。

自己儿子这么帅，一挂出去，肯定能帮这小店招揽不少顾客。

只要继续拿捏住这一点，不信这老板不松口。

想到这，罗淑芬没多说话，傲气的把头一扭，抿着薄薄的嘴唇继续装模作样的点着鼠标，挑选照片。

安蓉离开了桌边，快步走到于永霞身前，拉着她的手往里面走。

于永霞看到安蓉脸色不好，转头又打量了高大强夫妇几眼，一边走一边关心的问安蓉。

“怎么了这是？”

安蓉一直拉着她走到了里间。

“别提了，晦气，碰见一家赖皮客户。非要说我给她儿子拍丑了，让我再送她一套双人写真。”

“说了别选那套造型，不合适，不听非要选，那儿子养的跟个祖宗似的。”

“本来说同意我挂橱窗，我给她打五折，这下好，赖上我了。”

于永霞听得也是火起，拍了一下安蓉的手背。

“不能答应，还挂橱窗？不挂！让她费用照结。还打五折，她想得美。”

安蓉一脸无奈。

“算了，刚开店，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前聊的记录也都在呢，我答应人家了。”

“橱窗我是不可能挂了，那造型没法看。但是做买卖得讲个诚信，这单我就认亏了，五折便宜她了。”

于永霞回头看了眼装腔作势的那两人，想了一会，也只能安慰着安蓉。

“哎，也是，你说的也对，这刚开店，谨慎点没错。没事，之后我给你多宣传宣传，多拉点朋友过来。”

安蓉微笑着点了点头。

“多谢你了，永霞。”

“嗐，多大点事啊，你这么多年在外，一个人带孩子这么不容易。这总算是想开了回来了，我能帮的肯定要帮的。”

于永霞目光柔和了下来，看着安蓉的脸庞，抬手帮她捋了捋耳边的头发。

“当年咱俩那么好，吃饭都用一个碗，要不是那个王八蛋害得你伤心，你也不会离开青泉市。”

“这一晃都过去十多年了，孩子也都长大了，算起来，应该跟我们家卫辰同岁吧？今年也高考了？”

想起以前的事，安蓉眼神恍惚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整理好情绪，点了点头。

“嗯，刚考完，这些年我一个人带着她，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懂事的也早，昨天还在我店里帮忙呢。今天估计得晚点过来，中午在她姥姥家吃饭，估计又被留住了。”

于永霞紧紧握住安蓉的手，欣慰的看着她。

“行啊，孩子长大了就好了，能轻松点，这么多年你也熬过来了，不提以前了。”

“今天得去我大姐家吃饭，改天，改天有空咱俩必须单独约一个。”

安蓉感受着手中的温暖，笑着点了点头。

“好。”

两人正说着，外面再次传来店门被推开的声音。

接着就是一个年轻的嗓音。

“爸！哈哈哈，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