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芬吓了一跳，噌地一下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

她一直都是直肠子，有啥说啥，生怕儿媳妇误会，急头白脸地赶紧解释。

“小柔，我不是那意思，我……”

见她低头摆弄那些家伙什也不搭理自己，秦芬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实在没办法插手，只能默许。

“唉算了，你自己有主意，我就不多说了，里面饭应该熟了，我先去炒菜。”

她火急火燎又去厨房，一边切菜一边犯嘀咕。

儿媳妇虽说之前日子过得不咋地，但人家好歹念过书，又是城里人，指不定嗅到什么商机了呢？

她这两天在城里转来转去也听说了，上面政策逐步放松，个体户慢慢变多，可能真的能赚点。

她半截身子都进土了，哪有资格管这些？儿媳妇想干嘛干嘛吧，只要不在岸廷回来之前改嫁，干啥都行。

但还是很惊讶儿媳妇的转变，她之前不是唯唯诺诺跟泥捏的一样吗？这相处两天下来怎么感觉她挺有主见的？

难道之前看走眼了？

莫不是她后妈让她改嫁她也别有安排？

那一棒子她岂不是白挨了？

秦芬想不明白，心下还隐隐有些愧疚。

沈佳柔也没想到婆婆接受得这么快，还以为要多磨些嘴皮子。

她拿着工具先拆开那个收音机，一通检查下来，其余都挺好，喇叭没声。

两个孩子已经在屋子里跑了一圈，见她还在摆弄这些，连忙挤过来歪着脑袋问。

“妈妈，这是什么呀？”

左左拿起旁边的工具把玩，傻呆呆地去戳自己的手指。

沈佳柔眼皮一跳，忙夺过来放好。

“这是收音机，妈妈在修呢，修好了里面有人唱歌。”

兄妹俩对视一眼，眼睛瞪得溜圆。

“唱歌！”

幼幼捂着小嘴，“妈妈，我也喜欢唱歌。”

沈佳柔动作一顿，对上女儿那张尖瘦的小脸，轻轻刮刮她的鼻尖。

“好，以后妈妈送你去唱歌。”

她有些心酸，甚至想把收音机修好了给孩子们玩，毕竟这种稀罕东西，小家伙肯定没见过。

又想起现如今的处境，赚钱比什么都重要，还是先委屈委屈他们，到时候把电视机的天线装好一样的。

有孩子们陪着聊天，修理的过程也不枯燥，拆下外壳顺藤摸瓜，发现电路有点问题，应该是烧坏了，夹断后重新接上就行。

不到几分钟的功夫，收音机已经修好，她抠下屁股把电池摁上去，按下开关键，嗞啦的电流声猛地响起。

“啊！”

兄妹俩吓得一声尖叫。

沈佳柔笑出声，转动按钮调频，还真找到个说书的电台。

浑厚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兄妹俩惊呆了。

幼幼伸出小指头轻轻地碰了下，趴在桌上直勾勾盯着。

“妈妈，里面有人！”

左左难得聪明一回。

“才不是人，这么小，装不下。”

幼幼没理，伸出胳膊想要把收音机抱怀里，沈佳柔见状连忙搭把手。

“能不能抱住？”

没等小丫头回答，秦芬举着锅铲出现在厨房门口，听到外面的动静，她心痒得不行，总算炒好个菜出来一探究竟。

“咋回事啊？怎么家里还有男的？”

眼看幼幼根本抱不动，沈佳柔顺势又把收音机拎起来放好。

回头看向婆婆解释，“之前出门碰见收破烂的，从他那儿买了个收音机，本来喇叭坏了，我刚修好。”

“啥？”

秦芬直愣愣僵在原地，脑海里飘来荡去的都是刚修好，修好，好……

“你会修电器？”

不等沈佳柔回答，她已经顺手搁下锅铲，直奔母子仨而来。

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收音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甚至还宝贝地贴到耳朵跟前听了听。

“我滴个乖乖，真是小刀拉屁股开眼了，这玩意儿我还从来没见过，只听他们说过有这么个东西，小小的像盒子，里面有人唱歌说话，比电视机都牛。”

她又上手这里摸摸那里摁摁，看得兄妹俩急得不行。

“奶奶，我也要摸，我也要摸！”

左左踮脚伸出手，急得都快要爬上桌子。

小手摸上收音机的喇叭，稀奇得不行，奶声奶气欢呼道。

“妈妈，这里在跳舞！”

喇叭随着声音的传出不断震动，可不是跳舞么？

沈佳柔接过收音机放下，任由孩子们围着探索。

秦芬恋恋不舍收回目光，她其实也稀罕得不行，但不好意思和孙子们抢着玩。

又忍不住看了好几眼，才想起什么似的拉着沈佳柔问。

“小柔，你啥时候学会的修电器？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有了这门技术，还愁什么吃喝啊？

这年头的技术工备受尊敬还十分稀有，大多都进了厂子，拿固定工资还能分到房子住，可见其受重视的程度。

沈佳柔老早就想好搪塞的说辞，面不改色道。

“我爸不就是钢厂的车间主任么？以前跟着他进进出出多少学到点，最近也看了挺多书，不过一直没亲自上手。这段时间手头紧，想着干脆试一试……”

她还顺势把买的工具摆在秦芬眼前。

“早上出门刚买的，担心买回来修不好浪费钱，也没提前和你商量。”

一番话，听得秦芬又心酸又感动。

心酸的是儿媳好歹城里人，从小不愁吃穿，现在迫于生计却不得不干男人的活儿。

感动的是儿媳妇真心想过日子，也没把她这个婆婆当外人。

揉揉湿润的眼眶，她想了想还是再次提议道。

“小柔，既然你有这门手艺，那要不还是别去收破烂了？给别人修修电器也能混饭吃。”

沈佳柔明白婆婆心疼她。

“妈，电器又没普及，你以为谁都买得起呢？就算家家都有，那也不能天天坏吧？”

秦芬神色一顿，好像是这个道理。

“我有别的打算。”

沈佳柔说着指了指那个收音机。

“我准备把这个拿到委托店去卖，两块钱收上来的，最起码卖个二十。”

“！！！”

秦芬愣在原地，眼皮一跳，好半天才缓过劲儿。

猛地惊呼一声，一把抓住沈佳柔。

“小柔，我没听错吧，二十！老天爷，这老贵，有人买吗？都顶上人家一个月工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