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且反复的将这一段话低声念出。
再抬头,看向横沟女高四个大字。
我的脑子,忽然清明,忽然萌动。
我从门卫大妈的口中得知,这所女高不需要学费。
如果生活上有困难,拿成绩来证明你值得被资助。
我向往着,盼望着。
心,在那一刻,定了。
我将自己所拥有的任何一本书,都奉为至宝。
我将自己能够遇见的文字,都侍奉为人生格言。
村落各个角落,都贴着属于那个时代的宣传标语。
从不曾抬头看的我,在这些标语的警示下,觉醒的意识,也越来越强烈。
“想想古代花木兰,谁说女子不如男!”
“弘扬巾帼风采,彰显文明魅力!”
“女孩儿无罪,女性无罪,谁也不能剥夺我们生的权利!”
“所有女孩儿都应该追求属于个体的自由!”
“她们不该被物化、被矮化、被附庸化!”
“接受教育参加高考,才能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4
小学毕业,我十六岁了。
村里不少我这样年纪的女孩儿,已经被强制送到了男方家里生孩子。
我隔壁家的姐姐春玲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她生的漂亮,水灵,村里的男方争相求着上门迎娶。
甚至给她家开了一万块的彩礼。
而我,小升初的考试中,全村第一。
父母以此为噱头,对上门求亲的男方狮子大开口,也要一万块的彩礼。
“贱女学习好,干活儿强,怎么都值一万块。”
“别想还价,贱女就得这么多钱。”
“春玲能有一万块,贱女也必须有。”
我妈我奶争斗了一辈子,在这种事情上,却是难得的和谐统一。
但她们不论怎么对外夸赞我能干,也没有男方愿意出一万块钱娶我回去。
“贱女再怎么能读书,也就是个小学毕业,有本事你让她当个大学生去。”
“就贱女那瘦不拉几的身子,别说生养了,说不定还是个病秧子。”
“一万块,你们去抢钱好了,卖什么女儿啊。”
村里人数落着我妈和我奶。
我妈和我奶面子上过不去,就此将我的“婚事”摁下去了。
但我一回来,就对我一顿好打。
打归打,疼归疼。
我终究没有嫁人。
我顺利开始了我的初中生涯。
这个时候钟家宝已经到初三了,正是中考的时候。
我看着他新换的文具盒、新换的书包、新换的衣服……以及不管怎么换都保持着崭新的课后习题。
他厌学,在父母奶奶的宠爱之下,尤其厌恶遵从学校老师的安排。
但明白教育重要性的家人们,还是会对他苦口婆心的劝道:
“考上个大学,成为全村人的荣耀不好吗?”
“好好学,花钱请老师来家里补课也行。”
“你考上了,奶奶就给棺材本拿出来,给你买一部手机,以后你去高中住宿了,我们也好联系。”
他们也听到过,谁家孩子读了中专,在外面做技师,一个月好几千。
他们更听到过,谁家孩子考上了大学,去了大城市,买车又买房。
他们非常清楚农村的落后,想要出人头地,就只有读书这一条路。
他们什么都知道。
只不过,不想让我知道。
他们对我的话,就只有:
“女孩儿读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出去给别人的。”
“初中读完,高中你就别想了,拿着初中文聘嫁出去得了。”
“实在没人要,就去厂里打工,每个月给家里打钱。”
他们絮叨着,我当做没听见的。
直至中考,我考了全镇第一,被县重点录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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